什么?
悦菱骤然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响了一下,还没能深深体会话里的意思,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
水木华堂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她,防止她跌到在地上。
“外公,”他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和愤怒,“悦菱怀有身孕,你怎么能……”水木罡怎么能这样刺激她。
“身孕?”水木罡再度被震惊了。
是啊,他怎么一时忘记了,瑜颜墨的未婚妻怀有身孕,这在C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水木华堂抱着悦菱,忙对常音说道:“常姐来看看她。”
常音也急忙上前,对着悦菱身上的穴位推拿着。她略微懂一点中医,知道哪些穴位对于孕妇是很有利的。
“她受了刺激,脉搏有些不稳。”常姐担忧地,“希望不要动到她的胎气才好。”她看着一群不知所措的保镖,“悦菱今晚上可能只能呆在这里休养一下了,现在挪动她不太好,要是她肚子里的宝宝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没法向瑜颜墨交代了。”
保镖们面面相觑:“可是……”
“我会给瑜颜墨打电话的。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在这里等着。”常音处理紧急场面非常有能力。
水木罡也有些慌乱,忙对徐管家吩咐道:“快!快叫医生过来看看,”他又对水木华堂说,“华堂,你小心一点,一楼有房间吗?把悦菱抱过去,小心点……”
原本是敌对的关系,因为悦菱的缘故,瞬间不知不觉地化解了。
此刻水木华堂和水木罡的心里都只装着悦菱的安危,没有任何的心思去关注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悦菱没有昏迷多久。
天刚刚亮的时候,她在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之中,只觉得有个女人特外哀伤的声音在叫着她。
宝宝……我的女儿……我的宝宝……宝宝……
她伸出手,对着无尽的黑暗大喊:“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然而她的手所尽之处都是空洞洞的,什么也抓不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滑,好像从什么悬崖上跌下来一样,然后全身一冷,在惊吓之中睁开的眼。
“你醒了?”她刚刚转过头,就看到水木华堂从她身旁的座椅上支起头。
悦菱看到他方才还用手撑着头靠在沙发上,似乎一直在守着她,刚刚打了个盹。
她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异常干燥。
“你有点发低烧,医生已经看过了,说是太过疲劳。”水木华堂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来,宝宝,多喝水就好了,不用吃药。”
他说着,把靠枕垫起来,然后扶着悦菱起身。
悦菱发觉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纱花的睡衣,乍一看有些眼熟。水木华堂发觉她的目光,随即笑道:“很眼熟?你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穿的,忘记了?常姐替你换的。”
水木华堂对于人情世故上的洞察力非同寻常,几句话就把悦菱未开口提出来的疑虑给解答了。并且让她放心,自己并没有动过她。
悦菱默默地喝着水木华堂递过来的水,她发觉水是柑橘味的,温度正好,不烫不冷。
“维C水,还加了点葡萄糖,医生说你血糖也有点低。”有水木华堂在身边,悦菱几乎连说话都可以省掉了。只需要一个眼神,水木华堂就能知晓她的需求。
所以……如果和小堂一起生活的话,除非是真的惹恼了他的话,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吵架的吧?
不可能像和瑜颜墨在一起时那样,总得顾虑他的感受,总要想想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会不会惹他不愉快。
水木华堂是一个完全的成熟体,堪称男性进化到顶点的模范。
瑜颜墨很多时候,有些性子却还有点像小孩。
可是,为什么……悦菱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和瑜颜墨那样的男人一起生活一点呢?
是因为水木华堂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瑜颜墨却离了她就无法快乐的活下去吗?瑜颜墨比水木华堂更需要她,所以她才会更倾向瑜颜墨一点,是这个缘故吗?
喝了几口水,悦菱觉得自己的嗓子好些了。
“瑜颜墨在外面等你。”不等悦菱问什么,水木华堂就先说道,从认识到现在,他此刻的态度可称得上是坦诚。因为……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悦菱抬起头,和水木华堂的双眼相对。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血丝。脸上、身上和手上的鲜血已经没有了,只是脸色还格外的苍白。她垂眼看他的手,隐约看得到他袖口中缠有白纱。
“我没事。”水木华堂的语气是温柔的,他坐到了她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过瑜颜墨昨天半夜就守在外面了。外公的态度很强硬,坚决不肯让他接你走。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等你醒来再做决定。”
悦菱带着询问的双眼急切地看着水木华堂。
两人的目光再度相接,悦菱在水木华堂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肯定的神色。这种肯定的神色,如果翻译成话语的话,那就是:悦菱,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悦菱刚一张口,顿时觉得泪水浸湿了眼眶,“我真的……是……”
“是。”水木华堂不等她问完,就回答道。她是水木雅的女儿,这件事,没有任何隐瞒的价值了。
“为什么……”悦菱抬起头,泪水已经扑簌簌地落下,“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骗我……”
意外的,但也是意料之中的,水木华堂沉默了。
过了起码三秒,他才缓缓地回答道:“因为我是一个自私而贪婪的人。”
悦菱几乎是倾身向前,抓住了水木华堂的手:“何为自私?何为贪婪?”就算知道人类都是自私而贪婪,可悦菱始终不信,不信水木华堂面对她的时候,依然可以自私和贪婪到隐瞒这一切真相的地步。
她的小堂,总是温暖如邻家哥哥一般的小堂,总是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的小堂,为了救她可以空手接下子弹的小堂……
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水木华堂看她满是泪水的双眼,禁不住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悦菱非要听我辩解的话,那就是,外公认定我野心过大,心狠手辣,如果有新的继承人出现,一定会灭了她。所以向我隐瞒了找到你的消息。我却不小心知道了。于是便不甘心,也要隐瞒回去罢了。”
“还有呢?”悦菱追问道,“小堂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你的表妹……为什么还要把我送还给瑜颜墨?”“因为瑜颜墨能最大程度的保障你的安全,同时把你藏得好好的。”水木华堂毫不避讳地说出实情,“水木家和瑜家是仇敌,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堂就不准备让我回到水木家的,对不对?”悦菱哭泣着问。
水木华堂的双眉动了动,眼中似有一丝不忍。
“不是,”他终于还是说实话道,“我计划掌控了水木家的实权,就把你接回来。”要说出这个隐藏得最深的想法,需要一定的勇气。水木华堂城府极深,一旦有了真正的目的,就会用各种烟雾和幌子来遮掩,反而让对方根本看不清他的想法。战斗时才能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原本想的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必然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如果能成功,那是最好,但如果失败了,也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的……
就算悦菱回来了,就算自己失败了……可是,还有什么比得上雅的生命重要?
当得到雅事故的消息时,水木华堂已经没有了达成目的的动力。
悦菱和雅母女,最终也不能再相认……水木华堂,也再享受不到那份成功的喜悦。更何况,他甚至比水木罡还要不能接受雅可能死亡的事实。
悦菱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往下落着。
“这就是你的自私,这就是你的贪婪……所以小堂才会求我饶恕你的,对吧,所以你才会把刀递到我的手中,对吧?因为小堂也知道,雅……妈妈出了事,和你的这份自私贪婪,不可能全无关系的对吧?”
她的话语,很锋利,没有给水木华堂留任何的情面和余地。
水木华堂默然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悦菱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刺耳且无异于把他的伤口撕得更裂,但他的灵魂已经近乎麻木,唯有苦笑。
“我……我想……”悦菱说着,又哭起来,“小堂有没有妈妈的照片……我想看看……”
水木华堂从贴身的里衣里扯住一条项链,项链下挂着一块铜质的椭圆形坠子。打开坠子,他把里面的照片给悦菱看。
这条项链,悦菱很早就发现水木华堂戴着了。那时候她还住在这里,每晚和他一起睡,这条项链就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从未取下来过。只是她不知道,坠子居然是可以打开的。
悦菱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这……”这眉眼和神态,悦菱有些恍惚,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和她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听到水木华堂轻笑的声音。
“这其实是悦菱的照片。”
“啊?”悦菱有种上当的感觉。她就觉得,这就是她的照片。
水木华堂虽然在笑,可神色里却带着悲哀。
“从前是姨妈的照片,后来我换成了悦菱的了。”他轻声着,“因为姨妈是可以经常见得到的,悦菱却很难见到。”
他说着起身,去柜子的暗格里取了一大叠相框出来。
“悦菱从前没来之前,我这里到处都挂着姨妈的照片,不过你来了以后,我就收了起来。后来也没时间挂出来。”
水木华堂把相框全都放到悦菱的腿上,一张张给她解说着。
“这张是学生时代的,我从书房里偷出来的,”他指着一张玻璃框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青春飞扬,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太阳见了都要惊讶,“听我妈说,姨妈幼儿园的时候追求者就开始排队了。我们水木家的电话号码算是很隐蔽了,可总有不知死活的人用各种手段查到打来骚扰。后来外公觉得她在C市太过招蜂引蝶了,姨妈中学到大学基本便都在国外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