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雅那时候,一定是带着冒充的女儿李姗姗在F城度假,雅是看到了悦菱,才发觉李姗姗是假的。而李姗姗一不做二不休,就……
果然……悦菱只觉得泪又要稳不住滴下来。
果然妈妈的事故,有她的责任……
“李姗姗人呢?”悦菱忍住泪,尽力稳住自己,抬头问水木华堂。
她看到水木华堂原本注视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痛的神色,然而一遇到她的目光,随即恢复正常。
“她啊……”水木华堂拖长了声调,“她撞姨妈的时候,没有把握好度,油门踩得太猛了,把车直接开入了大海。姨妈当时躲开了车,但由于海崖太狭小,她还是失足跌下了海。不过……”他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下面的信息。
碰到悦菱期待的目光,他只好继续说下去:“幸好姨妈是避开了。她坠崖的位置,下面是海水,而其它地方,下面都是凸出的岩石。”这个信息,目前只有水木华堂自己知道,他连老爷子都没有告知。
“所以妈妈还有希望的对不对?”悦菱立刻听懂了水木华堂话里的意思。
“我不知道。”水木华堂脸上的神色晦暗了。他已经派人在附近的海域都打捞过了,在离海岸线非常遥远的地方,他意外地打捞到了水木雅的鞋和包。既然鞋包都已经被冲到了那么远的地方,那么人……
悦菱大概也看懂了水木华堂的表情,妈妈生存的希望,或许是非常渺茫的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你就杀了李姗姗,为妈妈报仇?”
水木华堂听到悦菱的话,差点笑出声来:“我杀她?她自己驾车冲入海里,关我什么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当时的场景?”悦菱的眼神锋利了起来,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水木华堂,“听说当时没有任何的目击证人。小堂却连妈妈躲开了车子都知道。除了你把李姗姗和车子都打捞了起来,还有什么解释?”
“我没有打捞她。”水木华堂突然正色道,悦菱的思维会敏捷到这种程度,水木华堂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轻视”她。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悦菱,是水木雅的女儿,更是水木罡的外孙女。她是,水木家真正的继承人。
“她是好运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水木华堂没有再去欺瞒悦菱,他明白从今以后都要把欺瞒她的心思放下来了,“我是第一时间到案发现场的,正好发现了她。”
悦菱听到水木华堂的话,不由得闭上了眼,长吁了一口气:“那么,你应该还没杀她。”
“是。”水木华堂的眼神冷冷地,“那个时候,她还是水木家的千金,我从不会杀暂时对我有用的人。”
“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手下?还刺伤了常姐和你自己?”悦菱的眼中,带着一点点怜悯的神色,“因为你必须要去成就你的贪婪和自私,你不能功亏一篑。所以要忍着痛放弃亲自手刃仇人的机会……所以你……”
悦菱本想说,所以你会疯掉。
但她有些不敢说出来。
心中有怜悯,有叹息,有不忍……她不懂为什么水木华堂可以为了目的,可以压下所有的欲望,直到把自己逼疯。
水木华堂已经明白悦菱想说什么,他的嘴角,嘲讽地笑又出现:“宝宝,你不需要可怜小堂。”
他想要她的爱,想要她的全部,但惟独不想要她的怜悯。
怜悯这种情感,只会对弱者释放。但水木华堂,他不是弱者,不需要别人可怜。
“我想见见李姗姗。”悦菱避开了这个话题,只说出了自己当前最想做的事。
水木华堂略微沉吟了一下:“你现在刚回来,外公必然不会轻易让你出门。而我也不能把李姗姗带进来。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找恰当的理由,先把各方面安排妥当。”
悦菱听水木华堂的口气,知道他一定会言出必行,所以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安排。”
等水木华堂离开之后,悦菱才有气无力地走到水木雅的大床上,缓缓躺下。
她好累,全身虚脱。
不知不觉,摸出了瑜颜墨给她的手机。
手机静静的,没有过任何动静……悦菱看着号码薄里那个唯一的联系人,突然觉得心漫无边际的空。
眼泪又在无声无息地流下……
怎么办,她好想他,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还好些,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就想得无法忍受。“颜墨,对不起……”她把手机放到心口上,哭泣着,“我对你说那么残忍的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如果你会因此恨我的话,请你一定要比我恨你更多的恨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念想,接下来的好几天,瑜颜墨都没有给她打过任何电话,也没有发过任何短信。
这场煎熬,悦菱不知道瑜颜墨是不是同样也在忍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她只觉得在这里度日如年,每分每秒都难以忍受。
由于对宅子里的布局不熟悉,她不敢轻易出卧室门,大多数时候都呆在房间里。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怔怔地看着那部无声无息的手机,默默流泪。
有时候她会想,瑜颜墨未免太冷血了,竟然可以一条短信或者一个铃声也不给她,可是想到是自己先让他离开,似乎他的做法没有任何的错误。这一切的难耐和痛苦都是自己选择的。
有时候她回想起往事,想到瑜颜墨曾经对她呵护备至,疼爱到极致,可是自己那么残忍对他,他可能真的很恨自己,也许就因为这样,他终于放下了对她的感情。她一面对自己说这样很好,一面又匍匐大哭。
更多时候,她都捏着手机,焦躁不安,拼命忍着打电话的冲动。
她不敢打,一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出尔反尔,二是认定自己的思绪还太乱,在做最后决定之前现在不能离开水木家。她怕自己一个电话,瑜颜墨就要拼命赶过来带她离开。
但是更多的,她是怕自己打过去,瑜颜墨会冷冰冰地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断了。
她最怕的,其实还是会失去这份爱情。
可是……虽然独处的时候她都以泪洗面,但一旦有任何人过来,悦菱就会立即擦干眼泪,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眼,对所有的人,包括水木华堂微笑。
水木华堂每天会去花园里采摘最鲜艳的花束,给她换到花瓶里。他看到悦菱红红的眼眶,只是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几秒。她很倔强,倔强到他说什么话都是多余。
水木华堂不会去安慰她,甚至连交谈都不会和她怎么发生。
他们都是倔强的人,水木家的人。
彼此都如出一辙,所以劝慰是多余的。
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水木华堂会潜到悦菱的房间里。长久地坐在她的身边,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就在水木家,就在他的身边,这曾经是他最终的奋斗目标。
但是这一天真正到来,水木华堂才发觉,这一切……并不是他想要的。
而他梦寐以求的,早已经在奋不顾身的追求之中,渐行渐远……
悦菱晚上睡梦中也会抽泣,那时候,他就俯下身,像曾经的夜晚那样,轻轻抱她到怀中。
他还记得自己把她从厘金带回去的那个晚上,她那么依恋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柔软地依偎着,眼中全是崇拜和感激。在那个消逝的时光里,他曾经是她的唯一和救赎。
然而如今,她的双肩,却是那么的生硬,拒绝所有的怀抱。
她当然也恨他,水木华堂不是傻子。她恨他玩弄她于鼓掌间,把她当成棋子利用。但是这份恨和对瑜颜墨的恨是完全不同的。
对瑜颜墨,是因爱生恨;对他水木华堂,最多只能算是因信任却被背叛而恨。
这两份感情,是根本就不一样的。
“可是宝宝,我还是爱你,像爱自己那样爱你。”水木华堂看着沉睡中的悦菱,看着她闪动的睫毛,低语,仿佛说给自己听,“你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战友……”
水木华堂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份爱其实是圣洁的。
因为他从未真正想过一定要得到悦菱的身体。
这份爱,不过是他对自己的救赎而已。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二的光亮。想到连他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么一份爱情在心里,他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会爱会痛的正常人。
他因为有这份情感而自我感动,而这种情绪,是他人生之中极为缺少的。
他对她好也罢,坏也罢,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而已。
谁都是为了自己……他这样想着,在内心嘲笑着,看起来很伟大的瑜颜墨,一样不过是为了自己。占有悦菱,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感受到幸福。
“宝宝,你和姨妈是不同的。”水木华堂的手指轻轻拨着悦菱的唇,像看着婴儿那般看着她,“姨妈会为了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奋不顾身。你不会……你会顾全大局,你会隐忍,你考虑太多,你更像一个继承人。所以……你会比姨妈还要苦。”
“不过没关系,”他又自说自话地笑起来,“这种苦,我会和你一起品尝。”
从他送走她开始,这份苦他就已经在品尝了。
痛苦这种东西,尝久了,也是会上瘾的。
“和我一起做地狱的守门人吧。”他凑过去吻她的唇,极轻,轻到绝对不会惊醒她。
但悦菱还是在梦中有所知觉。
随着水木华堂的亲吻,她梦到瑜颜墨来到了她的卧室中,俯身下来,什么也没说,却是温柔地吻她。
这个梦如此真实,真实到她以为瑜颜墨真的来看她了。
他就在房间之中,抱着她,安抚着她。他用行动让她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的。她的嘴角慢慢翘起一个甜蜜的微笑。
这是在平日清醒时绝不会有的幸福感。
可是,美梦毕竟是短暂的……
当那轻微地关门声响起时,悦菱才突然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