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悦菱一惊。
外婆的话,就是水木罡的夫人,也是水木雅的亲生母亲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悦菱简直不敢相信,她还以为水木家和瑜家会结仇,不过是因为商业上的利益冲突。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血仇。
不料水木华堂摇了一下头:“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妈妈也还小,而姨妈据说才刚学会走路。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后来呢?”悦菱不觉手心浸出了汗。
水木华堂无奈地笑了一下:“还能怎么样?外公的性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不过这也是我打听来的,听说当时外公要瑜颜墨的父亲偿命。瑜家要保自家孩子,当然不肯干。外公诉诸法律,但瑜家拿人顶了罪……可是两个月后,瑜颜墨的外公,当时瑜家的家主,就被人发现前额中枪,死在了书房之中。所有的人都说,这件事是我们水木家干的。于是,我们两家就此结仇。”
悦菱怔怔地盯着新换的被子:“好乱……”
瑜颜墨的父亲杀了她的外婆,她的外公就让人干掉了瑜颜墨的外公。
可是,最初的始作俑者,听水木华堂说,却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们两家之前有仇吗?”悦菱又问道,“如果有仇的话,瑜家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子来杀人?如果没仇的话,瑜家又为什么要杀人?”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水木华堂靠近了悦菱一点,声音放低了,眼神瞟了一眼房门,确认房门是紧闭的,谈论这么敏感的问题,他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瑜家为什么要杀我们水木家的人?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家主夫人?为什么凶手是一个小孩子?”
“小堂得出了什么结论?”悦菱紧接着问。这件事仅仅管中窥豹,就让人觉得蹊跷无比。
“悦菱是怎么想的,先说说看?”水木华堂反而问她道。
悦菱咬了一下唇,大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这可能只是误伤而已。瑜颜墨的父亲那时候还年幼,应该不会随便玩枪的吧。可能他是从家里偷了枪出来玩,没想到枪膛里有子弹。而瑜家和水木家,那时候可能关系还不算太差,否则的话,怎么解释……瑜颜墨的父亲有机会见到我外婆呢?”
水木华堂赞赏地看了悦菱一眼。
“没错,”他回答道,“我听妈妈说,当时瑜颜墨的父亲,是坐在外婆怀里朝她开的枪。”
悦菱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看着水木华堂。
“是的,”水木华堂的声音又低了些许,虽然房中没有其他人,却是只有他和悦菱能听到的声音,“他应该根本不知道枪里有子弹,只是拿着和外婆比划着玩而已,据说还连着按了好几次,都是空的,但最后一次,却发出了一颗子弹……”那颗当场穿胸的子弹,给瑜家和水木家的过去划上了一个句号。
事发当时,水木芳也在场。
她给儿子的描述是,瑜颜墨的父亲当场吓得大哭了起来。而在一旁相聚的其他人急忙赶了过来。
水木夫人躺在血泊中,双目微睁,已经停止了呼吸。
瑜夫人急忙抱开了自己的儿子。
现场混乱起来,水木罡想去抓年纪小小的瑜凯雄,但是瑜家的人也不少,当即把他护了起来。瑜夫人在许多人的掩护下抱着儿子离开了现场。
而水木芳听见水木罡和瑜家的主人在激烈而大声地争论什么,瑜家主人拍了桌子,水木罡则把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精美的下午茶和糕点散落一地。
水木芳看着医生们在给养母做检查,他们一边听着她的心跳,一边摇着头。而水木罡对妻子的死亡仿佛充耳不闻,只顾着和瑜家家主争吵。
她看着慈祥的、再也不会微笑的母亲,听着父亲的声音。迄今为止,她记得水木罡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为什么会有枪?姓瑜的,你言而无信!”
“有枪……言而无信……”悦菱重复着这句话。
“很奇怪,对吧?”水木华堂小声地问悦菱。
“瑜颜墨的父亲在场,你妈妈也在场,两边的夫人们都在场,那我妈妈呢?”悦菱问。
“听说保姆在一旁抱着的,外婆出事之后,也把她抱离了现场。”水木华堂回答。
悦菱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那么,这算是家庭聚会了?”
所有的女眷都在,而小孩也在,连商业聚会都应该不是。
只有关系良好的两家人,才有可能在一个天气好的下午,带着自己的妻儿,聚在一起。
“我也觉得是家庭聚会,”水木华堂肯定悦菱的猜测,“而且还是非常私人亲密的家庭聚会。”
“应该是,水木家和瑜家约定了,聚会的时候双方不能带枪?”悦菱又猜道。
“我猜也是。”水木华堂再度肯定道。
“好奇怪啊小堂。”悦菱皱着眉。
“嗯?”水木华堂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说。
悦菱看着水木华堂。屋子里的灯光明亮,此刻,他的脸,如他的声音一般干净,难以想象的磊落。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带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约我带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聚会。我们会不会约定,双方都不带枪呢?”悦菱问。
水木罡当时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大家都约好不带枪,但是为什么瑜凯雄会有枪?
水木华堂笑起来:“如果你带来的爱人是瑜颜墨的话,那可能会和我有这个约定哦。”
“你那是特例了,”悦菱不满地撅着嘴,水木华堂很明显是故意找茬的,“你想啊,正常的家庭聚会,谁会专门约定我们都不要带枪的?正常的家庭,可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么奇怪的一个点上吧?”
“对啊,”水木华堂依然带着一点戏谑的笑,“谁会想到去定这种关系,除非,双方之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导致大家会特别关注这个问题。”
“什么特别的事?”悦菱觉得这件事像个特别有吸引力的谜,引得她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重大的缘故,才会导致了那颗子弹的出现。
“我是真不知道。”水木华堂非常坦诚地摇头,“我也想过要去查到当年的真相。但是我所有的信息,全都是从母亲那里得知的。外公,你懂,我不敢去问他这些。”
“徐管家呢?”悦菱打断了水木华堂。
水木华堂闻言,又是一愣:“他是外公的心腹,我一样不敢问。这比直接问外公还糟糕。”直接问水木罡最多被骂一顿,问徐管家的话,他转一次话给水木罡,堂少就是“居心叵测”了。
悦菱自言自语着:“这么说,徐管家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你可以试试去问他。”水木华堂鼓励她道,“我不能问的事,你问就是另一种状况了。”
悦菱叹口气:“我看看吧……”她也不知道,这么突兀地去问几十年前的事故,合不合适。
水木华堂没呆一会儿就走了。
他临走前指了指桌上的药:“宝宝,记得吃药。”说罢对她温暖笑笑,关上了门。
悦菱的目光却落在那一大堆药片上。
此时,它们正静静地躺在绿色的小盒子里,有钙片,有补铁的,还有各种维生素片,蛋白质片和初乳片。
药有毒……
是谁在提醒她?是恶作剧还是好心?药真的有毒吗?
看样子,不是小堂。
他要提醒她用不着这样隐蔽。而且,看他的神情,好像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
她想了想,在床头柜抽屉打开,随手扒拉出来一个小小的化妆包,把所有的药丸都装到了里面。
抽个空,可以走柳清叶那里一趟,让他帮忙化验一下这些药,看是不是真的有毒。
已经晚上九点过了,悦菱下地,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睡衣和浴袍。
那个把她从地上抱过来的人,都没给她换衣服。不过她从前也有衣服不换就往被窝里裹的坏习惯,所以水木华堂刚才自然没发觉什么异样。
她走进浴室,放了热水,好好的洗了个泡泡浴。浴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水木雅用过的。
原本,水木华堂问过她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生活用品,他会给她换新的。可是悦菱拒绝了,只想接着水木雅用的东西继续用。
每次,她用这些的时候,都会深深地吸着它们的香气,心中对自己悄悄说,这就是妈妈的味道……
今晚上,她洗澡完毕,坐到梳妆台前,同样拿出水木雅用过剩下一半的柔肤水和晚霜,细细抹了然后轻拍面部。
悦菱从前都用最简单的护肤品。瑜颜墨有时候很心血来潮,会突发奇想给未来的宝宝准备一些东西。比如婴儿爽肤粉、沐浴露和婴儿霜,这些东西全被好奇心大胜的菱小姐拆开来用了个遍。
悦菱本身皮肤底子好,年纪又轻,最简单的婴儿霜也很受用。倒是从没用过水木雅这么纷繁复杂的护肤品。
不过回到水木家的这些日夜,她都用的水木雅的护肤品。
等她细细护理完毕,重新爬进被窝,把壁灯调到了睡眠亮度,裹严实,闭上了眼。
悦菱坐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面她好像置身一个大的花园阳光房里。房间是通透的大玻璃构建,房内房外都是花团锦簇。小孩子们在其间扑着蝴蝶,好几名贵妇人坐在桌子旁品着下午茶,聊着天。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树叶花影,斑驳地照射在名贵的大理石地面上。
悦菱看到阳光房里有扇门,通往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两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靠在一张红木的大书桌旁,手中端着红酒杯,谈笑风生。
让悦菱觉得惊讶的是,那两个男人,居然是水木华堂和瑜颜墨。他们交谈着,比划着手势,脸上毫无顾忌的笑,似乎说明他们是关系非常好的兄弟。
她再看那几名妇人,也都是她认识的,有常姐,有水木芳,而末了的那位,怀中抱着小孩子的,竟然是水木雅。
妈妈?悦菱张口想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