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从峰山别院到山脚蜿蜒的山路上,已点起无数的灯火。那连起来的光亮如一条火龙攀岩在山上,景象别样的壮观。
马车缓慢的朝着山下行驶着,柳色与萧倾城分别坐在榻的两端,都沉默着。冷冽的风从车窗外吹进来,让柳色不由缩了缩身子。
“过来。”萧倾城看了,沉声对她说。
柳色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却并没有动。只是又低下头去双手环抱在胸前,有些疏离的味道,像是在做着无言的抗议。
萧倾城见了她那个样子,伸手一把拽过她,让她小小的身子撞进结实的胸膛里。额头撞的有点儿痛,她却没有发出声来。
“怎么了?”他的唇轻擦着她的嘴角轻声问着,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俊颜,脑中恍惚地闪过燕飞长刀刺身的那一刻,他坐在主位上的冷然。当初他对燕飞是不是也曾如此温柔?
面对曾与自己同榻而眠的女子的死,他不但可以无动于衷,甚至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冷血的人?自己以后的命运是否会比燕飞更加惨烈?
“到底在想什么?”被她的类似哀怨,又似指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耐。
柳色摇摇头垂下眸子,觉得心已经冷了,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怕从那张俊颜得到更残酷的事实。
“不要跟本王使性子。”他手用力地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眸看着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欲要爆发的怒意。
柳色吃痛地仰望着他,看着他冷冽的俊颜上,那唇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傲然,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王爷,你弄痛我了。”她淡淡地说着,气息更加漠然。
萧倾城看着她的眼睛,就如第一次见到的那般清冷,带着一丝凉意。让他不由想到燕飞,那个女子身上一直有这样一种气息。自己虽不曾与她有过真实的肌肤之亲,她却以他女人的身份在他身边待过。
那个女子开始的傲然和自尊被他慢慢磨砺殆尽,最后只剩下漠然的时候,让他忽觉无趣,就把她送给了交好的萧湛。这一晃三年过去了,连他都没想到燕飞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但是那又如何呢?也不过是个南离女子而已,被送到这里就等于已经被他们的国家抛弃。一个连自己国家都抛弃的女人,他们北夷有什么理由怜爱?
“做好属于我的女人,为了南离百姓的安宁,为了你的家人。”他说着推开了她,心情莫名的有丝烦乱。
柳色的身子被推倒在榻上,唇边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却是无比苦涩。为了南离百姓?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从小到大活得连个相府婢女不如,国家的命运为什么要压在她的身上?为了她的家人?她……还有家人么?
萧倾城本不想再理她,但余光却还是瞧见了她唇边苦涩。如经历了多年的沧桑苦涩,在那原本单纯稚嫩的脸上显现,让他的心狠狠撞击了一下。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此时此刻并不想得到同情。所以只对他笑了笑,想要掩盖起自己所有的悲伤,并不想让他窥视到。
他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蹙了眉,忽觉眼前这个女子似乎并不若外表的稚嫩、单纯,难道是很擅长伪装?那么她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燕飞?是南离派来的另一个细作?思及此,他眸色不由渐渐暗下来。
“停车。”他大声喝着,让柳色的心都不由震动了一下。
马车速度减缓,很快就平稳地停了下来。
“下去。”他阴沉地看着柳色说。
柳色抬起头来,迷惘地回望着他,这里还是深山,他们还没到王府,他想要做什么?她着他隐忍的眸子,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让你下车。”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动手拽起她扔下了马车。
柔弱的身子被狼狈地丢在地上,四肢都有些痛痛的。她艰难的爬起来,看到车夫同情的眼神。再望一眼紧闭的车门,里面寂静一片。
“回王府。”许久,淡淡的话语才会车厢内传出来。
那车夫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有半分异议。手中长鞭一扬:“驾!”马车便急驰而去。
柳**在浓重的夜色下,车子扬起的尘土迎面落在身上。在微弱的灯笼光下,那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孤单、柔弱。
她的心渐渐沉下去,在燕飞死去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在他的权势下像她们这样的女子,生命比那秋天的落叶还要脆弱。
分不清是痛还是伤,她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缩在路边灯下的草丛里。她一时忘记了害怕,听不到虫鸣鸟叫,感觉不到青草上露珠带来的潮湿,也忘了身上的疼痛。她只是那个卷缩着自己的身子,仿佛隔离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