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期又开始了，这时学校里有一些学生已经前往珠三角那边去打工了，那边开出的工资待遇不高，全靠薄弱的加班费，每天要工作十三四个小时的，招工的条件也不高，反正只要干活勤快就行了，对年龄没有特别的限制的。忆香她们寝室也走了好几个，因为家里急需用钱，这多少让她有些心动的，只是她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交了钱来学东西，就一定要学完才行的，还有就是她还是对上海情有独钟的，所以她决定还是再等等。随着学校的课程的渐渐接近尾声，她们就慢慢变得有些急躁了，毕竟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学校的招工简章里有上海的工厂来招工了，这多少让这些女孩子有些失望。为了让自己能够保持冷静，忆香总喜欢哼哼黄梅戏来给自己减压，她对黄梅戏的感情很深的，从她会说话起，她就学着家里的大人唱黄梅戏，后来长大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她就会拼命的大声的唱黄梅戏，与此这般她的心情就会得到释放，情绪就会慢慢的好转。



    “民女名叫冯素珍，自幼许配李兆廷，爹娘嫌贫爱富贵，诬陷李郎入了监中。民女只为救夫命，万里奔波到京城，实指望取得功名夫有救，谁知被招入深宫。公主生长在深宫，怎知民间女子痛苦情，王三姐守寒窑一十八载，刘翠屏苦度了一十六春，还有前朝英台女，生生死死爱梁生，这都是父母嫌贫爱富贵，女儿不忘恩爱情，我虽比不得前朝贤良女，救夫我不顾死生，公主也是闺中女，难道你不念素珍救夫一片心。”这天忆香边洗着衣服边唱道。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那.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哇罩婵娟那。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那。”在她旁边洗衣服的思蓝也唱道。她俩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干什么都很有默契的。



    “喂，你们唱什么呢？这么好听！是美声唱法吧？这词也填的很美的！”寻着她们的声音，林萍儿特意赶了过来，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苏沁芳和曹梅。



    “什么呀！那是黄梅戏！你呀，真是顾虑寡闻！”沁芳很不屑地说。



    “你知道那好呀！那就请苏大小姐给我这个俗人讲讲吧！”萍儿不高兴地反驳道。



    “萍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觉得刚才她们唱得可真好，我也不知道的，现在还正想问问这是什么调呢，沁芳，你要是知道详情就赶快讲吧，别跟萍儿一般见识，她其实也很想听听的就是嘴硬而已。是吧萍儿？”说着曹梅朝萍儿使劲使了个眼色。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扫你们的兴，那我就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吧。我的黄梅戏唱得不是很好，那我就把《女驸马》的剧情给你们介绍介绍吧，便于你们对这出戏有一个更深的了解。不过这些忆香和思蓝应该早就知道的，我这就献丑了。《女驸马》是黄梅戏的传统剧目，故事主人公冯素珍年少丧母，与父亲、继母一起生活。冯素珍家境还算殷实，她自小便与青梅竹马的李兆廷订婚，后来李家家道中落，继母嫌李家太穷，就将她许配给当朝宰相的儿子，对于继母这样的安排，她坚决不从。这时候，李兆廷要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但是苦于没有盘缠，为帮助李兆廷取得功名，冯素珍偷偷把自己的金银饰物送给了他，让他变卖了当盘缠。不料，这件事被冯素珍的继母发现，为了棒打鸳鸯，素珍的父母故意捏造罪名，把李兆廷打入了监牢。素珍为了能救人，决定女扮男装上京城，找到三年前离家的兄长，好让他帮忙搭救李郎的性命。结果，兄长没有找到，正是大比之年，才华出众的冯素珍顶替李郎的姓名参加了考试。三篇文章似锦绣，素珍夺得了状元。皇帝看中了这个眉清目秀、文采出众的年青人，想招他做东床驸马。冯素珍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摄于皇权，被迫与公主成了婚。洞房花烛夜，冯素珍与公主相见，把一切隐情都向公主做了坦白，公主听罢深受感动。第二天金殿面圣的时候，公主向父王说明了情况。皇帝不但赦免了冯素珍的欺君之罪，收她为节义公主，还成全了她和李兆廷的婚事，最后把她的哥哥冯少英招为他的东床驸马了。刚才她俩唱的就是《女驸马》的两个选段，分别是《民女名叫冯素珍》和《谁料皇榜中状元》。”沁芳很有条理的讲完了这些话，听的那几个人都惊呆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沁芳，看不出来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才了呢？”曹梅是个直肠子的人，她总是想到了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的。



    “嘿嘿嘿，还好了，我是被我奶奶带大的，从小她就给我讲黄梅戏里的故事情节，唱黄梅戏给我听的，这些都俨然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因为熟悉，讲起来既亲切又很自然了。”沁芳笑这说。



    “哦，对了，前两天我闲来无事，就到学校图书馆去逛了逛，顺手拿了一本俄国作家屠格涅夫写的《前夜》，我大概记得那里有很经典的几句话，不过我没怎么记全的。”曹梅若有所思地说，这可真是很难得的，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可是很少和书本打交道的，想是这会儿心里也着急工作的事吧，也是，看看书说不定也有新的收获呢，就像她现在这样。



    “说吧，我们可爱的草莓同志！你说完了我还得去补妆呢，等会儿我要到校长秘书的办公室去见大帅哥呢！”林萍儿神秘地说，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瞧你那满身的狐骚味儿，真叫人恶心！你也不拿镜子好好的照照，你脸上扑的那些劣质粉都能看出一粒粒的了，还看帅哥呢，我就怕人家看到你会以为见了猴屁股，你信不信，那人会处于半晕倒状态的。你呀活脱脱的《金瓶梅》里的李瓶儿转世，真是悲哀呀！”沁芳不留余地地说道。



    “你怎么说呢？我有那么恶心吗？只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就招惹上你苏大小姐了呢？难不成你早就看上人家了，不过，人家是大学毕业的，工作不错的，听说还是许处长的亲侄子，家境也挺好的，人长得又那么帅，配你足足有余哦！”为了解恨，萍儿故意话里带刺似的说。还用她那双涂得像熊猫眼似的眼睛偷偷的看看生气的沁芳。这时她像是报了仇似的，心里美滋滋的。她就是那么个人，小肚鸡肠的，嘴不饶人。



    “行了！你们还要不要听我说呀？”曹梅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儿看了她俩似乎没有休战的样子，她就有些急了，于是乎她就大着嗓门打断她们的争吵。忆香和思蓝相互看了看，都不觉笑了起来了。刚才对峙的两个人这会儿都不出声了。



    “好了，那我就念了，‘爱情是个伟大的字，伟大的感觉……。但是你所说的是什么样的爱情呢？什么样的爱情吗？什么样的爱情都可以的。我告诉你，照我的意思看来，所有的爱情，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你爱恋……一心去爱恋吧。爱情的热望，幸福的热望，除此而外，再没有什么了！我们是青年，不是畸人，不是愚人，应当给自己把幸福给争过来！宇宙唤醒我们爱情的需要，可是又不尽力使爱情满足。宇宙里有生有死，爱情里也有生有死的。”曹梅结结巴巴地背完了，她又挠着头补充道，“不好意思，有些我忘了，只记得这些了。”



    “没事，这可真不愧是俄国大师级的作家写出的文章，太深奥了，也太感人了，曹梅，你能给我大概地讲讲这个故事吗？”忆香激动地说。



    “不好意思，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就记住了那几句我认为经典的话，别的我记不得了。”曹梅有些愧疚地说。



    “哦，是这样呀，不要紧的，改天我到图书馆去看看。”忆香给曹梅找台阶下，尽管后来她将这事给搁下了，可曹梅背出的那些话却一直铭记在她的心里，从不曾忘却。



    “怎么样？苏大小姐，连人家外国的大作家都说爱情是要争取的，我看你呀一定要鼓足勇气，去挑战帅哥才是！”林萍儿像找到了论据似的又向沁芳发起了挑战。



    “无聊！我才不稀罕呢！顺便纠正一下，这是俄国大文豪屠格涅夫在1860年发表的长篇小说，中文版是由我国的文化大师巴金翻译的。”沁芳已无心恋战了，正准备说完这几句话就走的，可忆香叫住了她，



    “沁芳，听你这口气是了解这部作品了，不介意给我讲讲吧？”



    思蓝也随声附和道。



    “长篇小说《前夜》是俄国文学中描写平民知识分子革命家形象的最早作品。被文学评论家们一致认为是屠格涅夫的创作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的不朽之处在于：它在俄国文学史上第一次以非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作为作品的主人公，迅速而敏锐地反映了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历史发展的趋向和要求，揭开了俄国文学崭新的一页。



    小说《前夜》反映了克里米亚战争失败后俄国社会的新动向，是一部深刻地揭示俄罗斯社会现实的杰作。



    小说反映了俄国19世纪50年代末社会运动的高涨及对新人物、新生活的社会需要的背景。主人公叶连娜是个正直、热情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俄国姑娘。她出身豪门贵族，身边有好几位热心的追求者，都不称心。后来她遇到保加利亚人英沙罗夫，他为了祖国的解放事业积极战斗并准备奋斗终生，这令她十分钦佩和爱慕，于是她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地嫁给了他。并与他同赴保加利亚参加反对土耳其奴役的民族解放运动。途中丈夫病逝，叶连娜忠于信仰，依然前行。作品描写景物清奇迷人，色、声、香兼而有之；刻画人物善于烘托；风格细腻淡雅，独具一格。



    这个故事是我读初三的时候偶尔无聊就跑到市新华书店去看的，我总觉得这个故事跟我没有距离感，所以就记忆很深刻的了。”说完这些，她看了看忆香，又看了看林萍儿，见后者嘴巴要动了，她就赶紧走了。



    “嘘……，还装正经了呢，真当自己是文艺女青年了！我呸！谁不知道她上初中的时候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呢，还专挑帅哥呢，差点连初中都毕不了业，还人人模人样的学别人看名著，说出来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你的来头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除了有花不了的钱你还有什么呢？还装！唉，我要是能成为有钱人就好了！”林萍儿看着沁芳的背影估计她听不到了才用很小的声音发泄道，她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沁芳了，她俩在一块总有吵不完的架。



    “你呀，就是那张嘴太惹人讨厌了，人各有命，总要学会认命才行的，你如果老是那样异想天开的的，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钱不是万能的。”曹梅好心的提醒道。



    “你懂什么？没有钱在这个世上你能活得下去吗？能活得很好吗？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总之一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林萍儿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萍儿，你还不去补妆，瞧，那几个女生好像是朝秘书办公室去了。”思蓝眼见战火又要燃烧了，就笑着提醒林萍儿道。



    “糟了！我去了！”说完这些，林萍儿直接就朝秘书办公室方向跑去，猴急的她早已忘了补妆这档子事了，曹梅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叹了口气，直摇头也走了，这下又只有忆香和思蓝两个人了，她俩在那边笑谈着边洗着衣服。



    没过几天，沁芳竟从家里带了好多关于黄梅戏的资料，还有黄梅戏唱词，让她大感意外的是忆香竟都能唱，思蓝也会很多的，从那以后，她就喜欢和这两个女孩子黏在一起，不为别的就是想过过戏瘾。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这时学校的各种花都竞相开放了，花香时不时地从敞开开的窗口飘进来，让寝室里的几个女生心旷神怡，沁芳这是突发奇想，她建议唱黄梅戏《对花调》来自《打猪草》选段，于是三个女孩子就那么清唱了起来。



    “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么杆子麽叶开的什么花？结的什么籽？磨的什么粉？做的什么粑？此花叫做（呀得呀得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的喂喂）叫做什么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红杆子绿叶开的是白花。结的是黑子，磨的是白粉，做的是黑粑，此花叫做（呀得呀得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的喂喂）叫做荞麦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长子打把伞，矮子戴朵花，此花叫做什么花？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长子打把伞，矮子戴朵花，此花叫做莲蓬花八十岁的公公喜爱什么花？八十岁的公公喜爱万字花。八十岁的婆婆喜爱什么花？八十岁的婆婆喜爱纺绵花。年青的小伙子喜爱什么花？年青的小伙子喜爱大红花。十八岁的大姐喜爱什么花？十八岁的大姐爱穿一身花。面朝东什么花？面朝东是葵花。头朝下什么花？头朝下茄子花。节节高是什么花？节节高芝麻花。一口钟什么花？一口钟石榴花。郎对花姐对花，不觉到了我的家。”



    一曲唱完了，沁芳还不尽兴，她索性从枕头下拿出唱词然后走到忆香和思蓝同睡的那张床边，一屁股坐到她俩中间，沁芳就是这样从小她的身上就有一股霸气，说是如生俱来的到不恰当，应该是后天她的家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吧，不过，这个小妮子可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哟，自从她交上了这两个朋友后，她对她们就一点也不吝啬了，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同她们分享，就连高档卫生用品，女孩子痛经服用的药，她都很乐意地提供的，很快她们三人就打得很火热，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大概是受了她那两个朋友地影响，她开始慢慢变得大方了起来，而且也变得懂事了很多，花钱也不再那么随意了。



    她刚坐下就指着纸上的唱词对她的朋友说，“小七、小小，你们就教我唱这个，就是《观灯调》来自《夫妻观灯》选段，怎么样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直呼那两个女孩的本名了，就亲切的叫她们的雅号了。



    “唉，这个前几天我好像听你有哼唱过呢。”思蓝不解地问道。



    “我是挺喜欢哼唱这个选段的，就是这中间有的地方哼不出那个调，怪别扭的，这不我平时都不敢大声唱呢，就那么轻声地哼哼，没想到碰巧被你听到，真是丢死人了！”沁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的，我们都是业余爱好者，也不是专业的黄梅戏演员，不用那么计较的，调差不多就行了，要不这样，我们三人一起唱，不会的咱就取长补短、互相学习，你们看怎么样呢？”忆香提议道。



    “好，我举双手赞成小七的建议，你觉得呢，小小？”沁芳开心地说着，又将目光移向思蓝，急切地征求着这个女孩子的意见。



    “我也有此想法呢！”思蓝也兴奋地说。如是这三个女孩子就开始唱起来了，这回沁芳唱得可认真看。



    “手带当家的出家门。随手带关两扇门。上屋的人下屋的人，我夫妻二人去看灯，有劳你们照应门，看灯回来再啊再感情。急忙走急忙跑。不觉来到柏子桥，柏子桥子造得好。乌木栏杆两边造，中间搭起娘娘庙。急忙走，急忙行。不觉来到汴梁城。夫妻二个城门进，抬起头来看花灯。东也是灯，西也是灯，南也是灯来北也是灯，四面八方闹哄哄。这班灯观过了身,那厢又来盏灯，手捧莲花灯一盏，二家有喜。三盏灯。三元及第。灯四盏。四季如意。五盏灯。五子登科。灯六盏。六六大顺。七盏灯。七子团圆。灯八盏。八仙过海。九盏灯。九龙盘柱灯十盏，十全十美满堂红。”



    三个人用轻快的调子唱完了这个选段，正当她们还沉浸在其中时，曹梅那大嗓门又开始叫开了，“哎呀！我终于想起了了，我们村有好多的人都会唱的，特别是插秧、割稻谷的时候，有人就在那扯着喉咙唱呢，还有夏天乘凉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在那哼的，以前我只道是好听，也没太在意，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他们唱的是黄梅戏呢，”



    “沁芳，你们家是开旅行社的，到时候可以请游客们到我们黄冈欣赏黄梅戏了。”忆香充满期待地说。



    “这还用你说，她的父母都是顶精明的商人，去年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电台对他们的专访，当时那个记者也提了与忆香相同的建议，他们都笑了，还说会尝试一下的，不过下文我就不知道了。”林萍儿不甘寂寞地说道。



    “哇……，沁芳，你的父母真了不起！他们都上电视了，真是让人羡慕呀！”曹梅眼神里满是崇拜之情。



    “没什么的，嘿……，我父母做过没有我不了解，不过有一回我听他们说黄梅戏的发源地有争议的，不过我到是觉得传承古老文明是最重要的，至于发源地人家爱说是哪就是哪好了，只有将黄梅戏发扬光大了，让世人都知道、认同、欣赏和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沁芳很理智地说。



    众人报以最热烈的掌声，窗外的月亮安安静静地射进屋里，几个女孩子还在那兴致勃勃地讨论这有关黄梅戏的故事，笑声充斥着学校寂静的夜空久久的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