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个饱经世事的老者一样看着整个世界，虽然我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但在心里，我已经快成了一个迟暮的老人。”说到这，乔俏把视线挪开，快速的扫了眼前任由自己胡言乱语的男人一眼，然后才继续道：“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少年您还有夫人老人。其实那次我只是因为好奇才出去偷看的，但是没想到居然那么巧就遇到了闲逛的少爷。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因此离开盛雅。在我的意识里，一直以为自己会在盛雅待到十八岁，然后离开进入社会，做一个最下等最普通的人，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而奋斗着。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来到那么有名的李家，甚至还是以大小姐的名义被收养的。”



    “但是，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李家的小姐。从刚进去时，夫人叫我要好好服侍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来这里只是为了替您排解独生子的孤单。其实，这个认知，在我还没离开盛雅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只是朦朦胧胧的在心里存在着，一直没有想明白。”



    “想到是少爷带我离开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远离了被人欺辱的时光，对少爷的感激之情就会像温泉一般不断的涌来。从进李家那一刻开始，我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当成是少爷的。”



    想到那些年幼的时光，乔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到床前男人越来越幽深和波光粼粼的黑眸。



    “更没想到的是，来到李家，少爷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让老爷送我去医院除去脸上那丑陋的胎记还有为残疾的腿做手术。因为少爷，我有了一个全新的生活。因为少爷，我在外表上慢慢从自卑的边缘解脱了出来。但是，事实上，我还是一直在自卑者。英俊的少爷，美丽的荏玟小姐，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让人忍不住羡慕，忍不住悲伤。”



    “真的，刚开始我一直是把少爷当恩人看待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后来的时候少爷在心里占的分量越来越重。更甚至到了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了您……”



    说到这，在男人高大的身体猛然一怔的时候，乔俏也把幽幽的目光转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十六年……从我离开盛雅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六年。少爷……”



    听到突如其来的叫声，李洛琛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向床上的人。在看到她那满脸的绝望和坚定的视线时，一种不安慢慢的从心里席卷而来。



    “十六年，我为少爷而活。放弃画画，因为我知道少爷需要的是一个懂生意的助手而不是一个画画的画手。画画算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但是为了少爷，我选择了将其舍弃。舍弃了自由，舍弃了自我，舍弃了心，舍弃了爱好，舍弃了追求，舍弃了理想。甚至于到了最后……”清澈的眸子慢慢涌上惊慌恐惧和苦涩：“舍弃了身体……”



    “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少爷，十六年的时光……”慢慢合上眼睛，任由眼角的晶莹滴落：“我累了。身体累了，心也累了，所以，少爷，求你放过我吧。”



    听到最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到最后，李洛琛整个身体都僵硬在了原地。



    看着那个背对自己，脸上带着悲怆，眼角滴落晶莹的女人，千言万语在心里蔓延。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带给她的，真的有那么多吗？不是快乐，不是幸福，而是绝望的悲伤？



    李洛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会突然涌上那么多心痛的东西。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什么时候居然在自己心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子。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你是我的，这是当年我选中你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



    许久之后，那个熟悉的冷冷男声才终于再次响起。



    颤抖的眼睫在抖动了几下之后又颤悠悠的张开：“羽向我求婚了。过一段时间，我们就会结婚。少爷难道认为我还会是你的吗？”



    “就你这被别的男人用过的身体，难道你以为林羽还会毫无芥蒂的接受你吗？”漆黑的瞳仁变得越发的幽深，李洛琛冷笑着，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听到这种话，乔俏脸色更加苍白了。过了半天，才终于慢慢缓过神来，清秀的小脸上带着冷傲的笑。跟平时的那个软弱懦怯的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现在我有了羽的孩子，那些无关的事，还有什么要紧的吗？没有人明文规定，在婚前不能跟别人发生关系呀。更何况……”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血腥，乔俏不知道现在带着淡淡嘲讽的自己，有多么的夺目和耀眼。就好像是一颗被沙尘掩住的珍珠终于散发出其该有的光芒一般。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羽还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李洛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那个躺着的，在醒来后似乎焕然一新的女人，眼底闪过惊艳的光芒。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女人，居然如此的耀眼，也如此的让人惊叹。



    “出院以后我会搬出去的。跟李家的关系，虽然不能就此割断，但我会一直在李氏集团上班，用努力工作来回报少爷和老爷夫人的恩情。”



    “你以为我们李家是这么容易就可以摆脱的吗？凌乔俏，你未免太过天真。”在听到她说要搬出去的时候，脑中理智的弦终于宣告断截，李洛琛愤然转身，留下阴森森的警告后，摔门而去。



    等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渐渐消失。乔俏弯起的嘴角才慢慢回归到最平静的弧度。刚才那一瞬间绽放的光芒也慢慢敛起来。只是那清澈眼眸里不停闪烁的晶莹和泪光，泄露了几丝端倪。



    “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轻易的就可以切断跟李家的一切了……李家的存在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在我的有生之年，都不会消失……”



    喃喃自语般，乔俏轻轻开口。



    可是……死亡的痛楚，经历过一次也就够了……



    合上眼睛，乔俏知道，自己终于从那束缚自我的茧中，挣脱了一些丝线，向自由迈出了浅浅的一步。



    “什么？”英荏玟惊吓着从床上坐起，五官精致的脸上带着惊愕：“你说，凌乔俏自杀了？”



    “恩。”电话那边的声音很低沉，好像是压抑着澎湃的感情般。



    “洛琛，那现在怎么样？她有没有出什么事？”赶紧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柜，然后打开从里面找出合适的衣服丢到床上，英荏玟有些担心的问道。



    “已经抢救过来了。没什么事。”李洛琛的声音淡淡的，在面对这个从十岁开始就已经成了自己未婚妻的女人面前，他总是无法泄露更多的感情。两人的世界，似乎就是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只要对方不嫌弃，只要对方不提起，谁也不会主动改变。



    “洛琛你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将身上的衣服解开，露出那肤如玉脂的肌肤，英荏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始进行单手穿衣。



    “你现在在哪？今天没去上班吗？”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多天没有向未婚妻见面，李洛琛有些反常的问了句。



    “没有，在家里休息呢，洛琛呢？”见未婚夫居然会主动关心自己，一股暖流在心里上下流窜着。几天来因为对方没有提出见面的委屈也在这一句淡淡关切的话语中烟消云散。



    “刚从医院出来，想去去公司。”想起自己居然因为一个女佣而耽误了上班的时间，李洛琛暗暗心惊那个人对自己的影响之大。



    “那……”咬唇支吾了一下，英荏玟才继续开口：“那下班后我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吃午餐怎么样？”



    抬头看看医院上空那散不去的乌云，李洛琛轻轻点头，同意了未婚妻胆怯的请求。



    “小逸，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待着吗？”程风和林羽办完事回来，刚好就看到那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间，脸上祥和的像一幅画的少年。



    “哥哥。”一直在发呆的天逸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冲到程风身边，一个飞扑倒在他怀里。



    看着怀里这个一直干净如孩童的少年，程风的脸上涌上浓浓的柔情，漆黑的眸子里只剩淡然的笑意。



    “小逸，你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



    在哥哥怀里像小狗一样用力蹭了蹭，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轻轻的鼻音，软糯如酥：“哥哥喜欢嘛。”



    看着两兄弟间那温馨美好的画面，林羽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这么喜欢这两兄弟。因为，在他们身上，能感觉到那种深切的亲情和对对方的关切担心。



    “大哥哥好。”想起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天逸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大哥的怀里挣脱，然后朝林羽有礼貌的微微鞠躬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