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床下的被单，程萧将头埋在枕头里，想要掩住自己失控的低泣。



    “你似乎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



    “不要爱我，不要爱我，可以留在我身边，但是不要爱我，也不要爱任何人，知道吗？”



    慢慢的，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终于消失了。



    但是，就算是在睡梦中，程萧也没有得到半点安宁。



    “你是我的奴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属于我。”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男人脸上带着强势的霸道：“荏汶是我的妻子，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但是你，是我的奴隶，你也没想逃脱早已注定的命运。”



    谁，那个男人是谁？程萧的意识不断的往前，想要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想要知道他的那些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终于，她看到了。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的哭泣。而那个男人，依旧看不清长相，就站在她面前，嘴上带着轻蔑的笑。



    然后，雾气，程萧继续往前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漆黑的夜。



    高大的豪华别墅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被压在墙上，不断的挣扎着，绝望的哭泣着。但是，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男声，一边动作一边冷冷的笑。



    “还装个什么东西，明明都已经陪过那么多人了。”



    末了，身材娇小的女人倒在地上，衣衫破碎，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施虐后的青青紫紫。男人站在一旁，俯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然后冷笑着转身离去。



    梦境不断变化着，但是主题都是那两个人，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故事，唯一相同的就是，男人对女人的不断伤害。



    看着眼前的一切，程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涌现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然后就是心酸酸的痛，涩涩的痛。



    再然后，终于，在看到一个血红的世界。在看到一个血块的东西一边像自己挪动着，嘴里还一边叫着妈妈时，终于惊醒。



    额上，脸上汗涔涔一片，就连不知何时抓紧的手心，也是一片湿漉。程萧静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发现不知何时天竟已经黑了。



    伸手摸摸还在加速跳动的心，疑惑占据了整个思维。



    那个男人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为什么在看到那些事情的时候会有那么奇怪的熟悉感？



    手在床上摸索着，然后，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手机。



    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翻起了上面的电话号码。手机是新买的，昊冢说原来的那个手机在出车祸的时候被压碎了，所以就帮着重换买了个手机。



    翻来翻去也只在上面找到了昊冢跟邱耿两人的号码，程萧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总是很无聊，程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到打电话。心里唯一的感想就是要找一个人才诉说自己现在心里的慌乱。



    “喂？”电话终于接通，但接电话的却不是那个印象中那个熟悉温柔的男声，反倒是一个娇媚的女声。



    程萧一怔，脸上本来还带着期待的表情顿时僵住，过了半天，才终于有点反应，在对方不耐烦的准备挂断电话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喂。”



    “你找谁？”女声继续着，只是加上了蛮横。



    “请问——”迟疑了一下，程萧还是继续开口：“昊冢在吗？”



    “找昊？你是谁？”



    如果说之前只是僵硬的话，那么在听到那么亲密的称呼时，程萧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你又是谁？”



    那边的女人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昊在洗澡，等会你再打过来吧。”



    这么说着，电话就挂断了。



    手机从手上滑下，程萧坐在床上不停的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里的惧怕。



    那个女人是谁？



    昊冢在洗澡？



    那么暧昧的说法，代表着什么？



    难道……



    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只是存在了一瞬，就被程萧甩头抛去。



    不可能，不可能，昊冢不可能会那么做的。



    但是，怀疑却在心里慢慢的发酵着。



    醒来以后，程萧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



    失忆前的自己，经历过些什么事？昊冢和自己，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在看到昊冢的时候，虽然会有亲切感，却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赤着脚从床上下来，耐不住心里越来越重的疑惑，程萧还是决定去找昊冢问个清楚。



    自己之前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朋友？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还有，自己跟隔壁那个叫做李洛琛的人，到底是不是旧识？



    一连串的问题，在经过噩梦的夜，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拉开房门，本来往外脚步却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往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很安静，医院里本来就是一个安静不得喧哗之地，到了晚上更是安静的怕人。也难怪会有那么多恐怖片是以医院为故事发生背景。



    程萧有些畏怯的缩缩脖子，感觉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冷风，整个人又暗暗抖了一下。然后就是从各个方向传来的低吟声，咳嗽声，还有在房间内烦躁的脚步挪动声。



    其实刚从房间出来被冷风一吹，程萧就后悔自己的莽撞决定了。但是又不想就这样退缩，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赶上去。



    来到自己想要到的地方，程萧停住了脚步。



    房间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程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要来这个地方，那个救了自己一命，但却异常冷漠的男人的病房，只是一直站在那沉默着。



    突然，房内传来一声“哐当”好像东西落地的声音。程萧一惊，不安的感觉越发真切。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不断从里面传来，程萧也越来越紧张了。



    终于，在里面再次穿一声巨响外加一个男人痛楚的闷哼声时，程萧将手放在了扶手上，然后一用力居然就推开了。



    “谁？”耳朵敏锐的李洛琛很快就察觉到了那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咯吱”声，顾不上此时自己狼狈的神色，厉声道。



    “李先生……是，我。”程萧迟疑了一下，还是支吾出声。



    完全没想到会是那个人，李洛琛顿时僵在了原处，英俊脸上的神情竟是从未出现过的慌张。



    暮色朦胧的夜间，两个本来最熟悉的陌生人倚窗靠着。



    两人都互相沉默着，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乌云缭绕的明月。



    “李先生？”伴随清风而来的，是程萧有些怯弱的声音。



    “恩？”李洛琛下意识的回头。



    “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吧。”依旧是目光凛凛的看着窗外，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什么的，程萧只是淡淡的说着某些话，却从不曾回头看身边的男人一眼。



    “只是意外而已。刚好看到了，然后就下意识的冲过去了。等回神的时候事实已经造成。”李洛琛也没有看身边的人一眼，漠然的语气跟平日的桀骜是那么的不搭。



    “这样吗？”有些意外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程萧略微失落的低下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最先开始说话的，还是程萧。



    “李先生？你以前有爱过人吗？”想起以前昊冢跟自己说的那些事，程萧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恩。”李洛琛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乔俏。然后很快转回去，心里有些苦涩的笑笑，幸好她没发现。



    “那怎么个爱法呢？我想要是李先生爱一个人，一定会对她特别好，让她幸福吧。”嘴角衔上了一个浅浅的笑，程萧也同样回头看了李洛琛一眼，然后刚好与他再次投过来躲闪不及的眼神对上。



    “没有。”



    “啊？”



    “没有幸福。”也许夜风袭人的原因，也许是这段时间心里的压力实在过重需要一个缓解的空间，李洛琛在迟疑之后很坚定的摇摇头：“没有幸福，一直以来，我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不过，也好，我现在也终于受到报应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们之间的故事？醒来以后我发现身上好像少了很多东西，有时候会觉得很茫然，而且最近那种感觉也越来越清晰了。也许是因为失忆让我忘了原来对昊冢的感觉，所以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觉得有些陌生。”本来只是想听故事的，但是随之出口的，确实有些迷茫的述说。



    李洛琛深深的看着乔俏一眼，脑海中浮现以前乔俏脸上总是带着羞怯笑容，似乎是下意识的，嘴角荡出的笑容温柔的像一滩清清的泉水。而程萧，再转头看到那个少见的笑容以及那显得越发俊秀桀骜的脸颜时，心下暗暗一震，然后脸上很快染上薄红。



    “她一直待在我身边，从我八岁开始就一直在我身边。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就像是一只丑小鸭，慢慢的待在我身边默默的成长着。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很难对别人产生什么特别浓烈的感情。不管是父母，还是未婚妻，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需要而已。但是她不同，她总是安静的缩在自己的角落，然后在我有需要的时候走出来送上关心和照顾。就这样，已过就是十六年，她在我身边待了十六年。然后有一天我猛然发现她居然跟别的男人有关系，而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总是让我特别恼火。于是，盛怒之下，我做了错事。其实，一直以来，我的未婚妻都不是很喜欢她，也总是当着我的免对她进行言语上的羞辱。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另一个人则是我的未婚妻。孰亲孰疏，一下就能辨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