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一直有人在议论镇上昨晚上发生的一件凶杀案，夏小舟因为太过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任凭那些人讲得再绘声绘色，也一个字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下了车，出乎夏小舟意料的是，叶熙却没有来接她，镇上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行色匆匆的，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则隔不远便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围在一起，在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议论着什么。



    夏小舟终于有些好奇起来，怎么镇上的人今天都怪怪的？



    经过张岚家时，夏小舟出于礼貌跟守在柜台的张妈妈打了个招呼，刚要离开，正好张岚下楼来了，一看见她，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急声说道：“哎你知道吗，昨晚上镇上发生大事了！”



    “是吗？”夏小舟不是很感兴趣，敷衍的问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她还赶着回去见外婆，最重要的是见叶熙呢。



    走出没两步，却被张岚给一把拉了回来，很是不满的说道：“哎，你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嘛，省得待会儿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你不知道，命案的现场就是你家隔壁，杀人的就是我们学校那个成绩好到非人的叶熙，附近的邻居们都暂时搬到亲朋家去住了，说是怕被那个死者的冤魂缠上呢，你们家隔他们家最近，也该躲躲才是啊……”



    “你说哪里发生了命案？谁杀了人？”话未说完，已被夏小舟白着脸攸地拔高声音打断，“你可别胡说八道啊！”叶熙杀了人，还是在自己家里？怎么可能？



    张岚没好气，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说到叶熙，她就会跟她急，“谁胡说八道了，全禛的人都知道，警察警车也都上门了，我骗你干嘛！”



    一旁张妈妈也附和道：“是啊，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我听人说是他撞破他那个妈正跟人做见不得人的事，那个死者好像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激怒了他，所以才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杀了人之后，他倒是还挺镇定，一点不像个才十八岁的孩子，自己就去派出所投了案……”



    “那现在他人在哪里您知道吗？”夏小舟不待她把话说完，已惨白着脸急不可耐的打断了她，手里的包掉到地上去砸到脚了也顾不得。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大脑也是前所未有的一片空白，只剩下惟一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立刻赶到叶熙身边去，无论发生什么，都陪着他！



    张妈妈和张岚都被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给吓到了，结结巴巴说道：“镇派、派出所说案情重大，报了县上的公安局，县公安局的人一早、一早就来把人带走了……”



    张岚随即又关切的问道：“小舟你怎么了，脸怎么白成那样，是不是中暑了，快进来坐下歇歇，我给你倒杯水去……”



    话没说完，就见夏小舟已转身大步跑了起来，她在后面叫了几声：“小舟，小舟……”见她没反应，只得悻悻的作罢。



    再说夏小舟听到叶熙被带去了县公安局，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坐了车进城去找她，于是也顾不得与张岚母女打招呼了，拔腿就往镇上简陋的车站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车站，买票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带钱，钱都放在了之前掉在张岚家的那个包里，她只得又折了回去。



    顺利取回包包，再次气喘吁吁的跑回车站，夏小舟正打算冲进去买票，一个人却忽然挡在了她的身前，不是别人，正是外婆，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知道她回来了的？她不知道的是，从早上起外婆就一直守着车站了，有些事她老人家并非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外婆看着她，语气虽然很淡，眼里却满满都是不容抗拒的坚定与威严：“跟我回去。”说完就转过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夏小舟看着外婆略显蹒跚的背影，再想到刚才转身的瞬间她眼里划过的那抹担忧和哀伤，实在不想做违背老人家意愿的事。可一想到叶熙还在公安局里等她，她又觉得，她必须走这一趟！



    她咬了咬唇，蹬蹬跑上前几步，对着外婆歉然的喊了一句：“外婆，对不起！”便又再次折回了车站，然后飞快的买了票，跳上了进城的客车。



    因为是镇上的客车，车上从司机到乘客都是镇上的人，自然对昨晚上的事情都耳闻了几分，议论的也都是昨晚上的事。



    “好家伙，想不到那个小子会这么狠，才十八岁就敢杀人！”



    “再狠不也得挨枪仔儿了？真是傻，他多大年纪，那个死的又多大年纪？摆明了不划算嘛！”



    “要我说，事情都怪他那个风流成性的妈！”



    “话也不能这么说，孤儿寡母的，还不是为了生活！”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一直充斥着夏小舟的耳朵，听得她本来就杂乱无章的心，更是变成了一团乱麻，她很想让他们都别说了，很想告诉他们叶熙一定不会有事，可是这话却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她就是再年少无知，也知道杀了人是一定要偿命的，她只能将头满进双膝间，无声的啜泣。



    夏小舟到达县公安局时，正好遇上叶阿姨从里面出来。



    不过才短短几天不见，叶阿姨看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目无神，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她像是没看见夏小舟似的，游魂一般飘过她身边，便继续往前飘去，差点就撞上了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惹得司机将头探出窗外破口大骂。



    吓得夏小舟忙一把将她拉到了安全地带，才急声问道：“叶阿姨，叶熙他现在怎么样？你刚刚是不是见过他了？”声音里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没错，发生这样的事，夏小舟心里是怨着她的，就算她是为了生计为了叶熙，作为一个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叶熙撞见那样的事啊！



    叶阿姨飘忽无神的目光在对上夏小舟的脸时，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她攸地抓住夏小舟的双肩，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得夏小舟的肩膀都生疼起来：“小舟，你来得正好，小熙他不肯原谅我，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你帮我在他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原谅我好不好？”她说得又快又急切，神色间有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无措，还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