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圈子里，格雷尔公式还有另一个名字。”云玖看着夏礼的脸，说道，“它被称为‘神的法则’。”
“这个世界没有神！”夏礼挑眉说道。
才成年的男孩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眼神清亮面容俊朗。云玖盯着那双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轻易地在那里找到名为紧张的情绪。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看着随着自己注视而越发紧张的少年，云玖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微笑。虽然还有些事情并不如人意，但是看着此刻的夏礼，云玖感觉内心前所未有的柔软。“是的，没有神。”
云玖能够感受到不远处讲的激情飞扬的博士观察的目光，但是难得的，她没有丝毫地逗弄之心。二十年，她足足花了二十年才坐到夏礼身边。感受着身边躯体传来的温度，这一刻，云玖第一次有了感激上帝的冲动。
夏礼健康地长大了，因此她失去了再多也值得了。
“你……”突然，夏礼犹豫着说道。
“什么？”
“没什么。”夏礼摇了摇头，别过脸看向黑板。
视线中的主角变成了一头乌黑的短发，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一如云玖突然低落的心情。
到底还是孩子，依然没有接受她的存在。
时间过得似快飞快，下课铃声在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响起，云玖拉起夏礼，和博士一起在依然激动的学生们围上来之前溜走了。
“Hola!”
坐进车中，博士朝夏礼笑道：“好久不见！”
“你是谁？”夏礼紧皱着眉问道。
闻言，博士诧异，“你，居然不认识我了！”
“我要认识你吗？”夏礼哼了一声。
“走吧，先去吃饭！”云玖避开博士看向自己幸灾乐祸的眼神，启动了汽车，朝校外开去，“想吃什么？”
“上次那家的糖醋排骨不错！”博士甜腻的声音说道。
“小礼想吃什么？”没有理会博士，云玖表情柔和地问夏礼。
“靠！有弟弟没兄弟！”博士抗议。
云玖挑眉，透过后视镜反问道：“你有兄弟没小弟弟？”
“噗！”
……“靠！欺负人！”博士一张俊脸瞬间铁青。
云玖沿街虽然选了一家印度餐馆，因为离饭点还早，餐厅里客人并不多。要了一间包间，云玖拉着夏礼走了进去。至于博士，自然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依然是博士包揽了点餐的任务，云玖端起赠送的芒果汁，仔细闻了一下后，然后才一一将果汁倒进玻璃杯中。
“现在不是在工作，不用那么紧张啦！”博士看到云玖的动作，挥挥手说道。
“所以有人才一直被药倒！”对博士，云玖丝毫不客气。
“人家只是不小心被药了一次！”博士凑到云玖身边，羞涩地说道。
……
……
“他，是我姐夫？”夏礼皱着眉看着扯了一脸甜腻笑容的博士，一脸的难以置信。
……
“不愧是小玖的弟弟，眼光真犀利！”博士欢快地搂住云玖的手臂，赞道。
夏礼被噎了一下，张着嘴看着博士，如同再看一直外星瓢虫。
云玖淡定地冲出自己的手臂，拍开靠着自己的脸，淡定地说道：“认识一下，白景。你可以叫他博士。”
博士！“现在流行取外号叫‘博士’吗？”夏礼脸色不好，显然想起了游戏里另一个“博士”。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闻言，博士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云玖看着夏礼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记人，对于她来说几乎是本能。如何在千万人之中一眼找到自己的目标，如何找到易容的目标……这些在很久以前都被当做基础中的基础特训过了。云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面盲。
“他，夏弘毅没有对你说妈妈姓什么吗？”云玖皱着眉问道。
夏礼扭头紧紧地盯着云玖的脸，脸色愈来愈差。
“你……”他神情挣扎。
“我是云玖。”
砰！
闻言，夏礼猛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云玖，脸色惨白。
云玖仰头看着夏礼，迎着光的缘故，她看不清夏礼此刻的表情，但是从那扶着桌沿颤抖的手指，云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夏礼的情绪。她抿着唇，倔强地仰着头，即使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固执地期待着。
“你……”夏礼干涩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却没有下文。
“你！”博士坐在对面不住地打量两人，眼中有着莫名兴奋的神情，他似乎感受到夏礼的犹豫和艰难，不由开口想说什么，却被云玖打断了。
“博士，你先出去！”云玖依旧仰着头，但是声音却不容置疑。
博士耸了耸肩，表情遗憾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他还不死心地回头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我来烘托气氛。”
云玖一个厉眼朝他瞪去，杀气腾腾。
博士一缩脑袋，飞快地闪人。
不大的包间突然一下子干净了下来，因为这安静，空间似乎在不经意间扩展开来，两人间的距离也不知不觉间越隔越远。时间变得无关紧要，空间里德一切都似乎静止了。
“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不知多久以后，云玖轻松地声音打断了已凝成固体的空气，时间再次艰难的流动，一秒如同万年。
夏礼没有回答。少年已经开始长成的肩背在光线下挺得笔直，看垂着头盯着云玖，谁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这是久违的紧张，自义无反顾地选择的前路后，这么多年来云玖再次体会到了这种陌生的情绪。一如记忆中的一般让人难以忍受。云玖期待着夏礼的回答，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唯一能让她松一口气的是，至少夏礼没有像游戏中的那样，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许久，云玖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我一直想见见你……”
“那你为什么不见我？”夏礼的声音干涩，轻浮，似乎言不由衷。
“之前是害怕给你带来危险，回到了这里，这个城市让我感到无所适从。”云玖慢慢地说道，“我不知道在这种城市中我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见你。”她害怕嫉妒让自己失去理智。
“那么，现在你什么心情？”
“我很高兴，也很庆幸。”云玖微笑道，“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是姐姐你是弟弟，一如我期待着的。”
“你……为什么游戏中不说？”终于，夏礼问出着压在心头的巨石。
云玖逆光看着他，许久才一字一字地说道：“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像现在这样疏离，怕你比现在这样更加厌恶我，怕你不承认我，怕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
即使在坚强，即使坚强如云玖，在面对夏礼的时候，也柔软柔弱得如同一个凡人。云玖害怕，在真的面对夏礼的时候她前所未有难以想象的害怕，她害怕夏礼恨她厌恶她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姐姐的存在，因为这意味着她的人生她以往坚信的信念被否认，这会让她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就像云玖母亲所愧疚的，云玖的人生早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就被剥夺了，被夏礼剥夺了。
“但是。”云玖又说道，“我又像接近你，和你说说话，像想象的一样和你相处。我是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向别的姐姐一样，给你撑腰！”云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诉说最卑微却也是最美好的愿望。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如果我爱你，我可以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美丽的花朵。
虽然这是形容爱情的，但是如果人们真的爱一个人，将那人视为自己的全部，他亦会变得很低很低，像云玖一样小心翼翼。
云玖将自己最柔弱的一部分向夏礼毫无保留地敞开着，即使即将被致命一击，她也甘之如饴。
“……为什么？”夏礼干涩地问道。面对这样温柔的云玖，他很难讲面前的人和游戏里强势的那人女杀手放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一样，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云玖沉默了，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夏礼步步紧逼。
云玖捏着手指，许久，才重新抬头，灿烂地笑道：“因为我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