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是一种很难言语的东西。
陈爽从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就已经从吴豪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其实吴豪偶然望着自己的时候,那个表情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了解这个眼神,就和当年她晕倒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一样,他是在心疼。
吴豪半张开的嘴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他打开了电脑,打开了早就已经躺在那里的文件夹,他示意着陈爽过来看看。
有些事情,有些话,沉默也是一种爱护。
陈爽虽然不确定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什么内容,但是她感觉到了来自心口的狂躁,那颗又不安分的心脏似乎也在提醒着她什么。
从坐在电脑跟前的那一瞬间,陈爽的瞳孔瞬间就变得更大了。她的身子本能地向前倾斜着,她不是看不清上面的字,而是一种彻底的惊讶。
文件夹里保存着一份长达二十年之久的报纸,当时还是美国主流媒体的OP报社,用了封面所有的版面报道了当年第一次冲进世界富豪榜的罗泊森家族,可是遗憾的在这封报道面世的第二天,负责撰写这篇文章的主编下岗了,连带着整个OP报社也在最快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不是真的……”陈爽的手点着鼠标快速的浏览着上面让人心惊肉跳的内容。她的认知又一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几乎是艰难地咽下口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站在她身后的吴豪。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犯错!”吴豪双手都搭在陈爽的肩膀上,他试图在手掌上加重了力气,这是他们之间早就习惯了的默契。
“可是……”陈爽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一滴一滴如突然涌进来的雪水。人在面对不想认可的事情上,总会本能地想要找出一些合理或者反对的理由。
“这件事虽然很难想象,但是亲爱的,它的确就那样发生了。”吴豪伸手将陈爽脸上的泪珠擦掉,他完全可以理解此刻陈爽所受到的冲击,谁说他们不是夫妻呢,吴豪第一次打开这个文件夹的时候,甚至连表情都和陈爽一模一样。
“所以你才一直尽量推迟我们回去的时间,是不是?”陈爽这才将整件事情想明白了,她忍不住站起来紧紧拥抱着吴豪,她已经数不清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了她遮挡掉多少她看不见的伤害了。
虽然这个世界渐渐在变坏,但是至少她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唯一。
“但是这件事终究不是那么简单,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回去的,你身上流着罗泊森家族的血液,这场战争不是你可以轻易逃脱的。但是你一点儿也不用怕,你的世界永远都有我,我会陪着你。”吴豪轻轻拍着陈爽的后背,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平稳了之后,才捧着她的小脸说出这番让对方安心的话语。
陈爽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超级大胆的念头就在这么一瞬间钻进了她的脑袋里。看着吴豪微微轻扬的嘴角,她已经无比坚定的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了。
人,能够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也是一种福气。
比如现在依旧呆在这间公寓里的贺云琪,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走出去的方法。谢天谢地,公寓冰箱里还存放着足够的食物和水。她甚至怀疑这分明就是一场乔治-利顿的阴谋,因为对方深知自己是杨阳和赵旭的人,所以他那骄傲的自尊不允许有人挑战,所以他就想用这样的方法除掉自己吗?
贺云琪站在窗户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的街道,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三个家伙分明都是一样的人,怎么都喜欢把人关起来呢?难道不知道随便软禁别人是违法的吗?
违法?想到这里的贺云琪都忍不住摇摇头笑话自己的天真了。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一种人,自命不凡试图扮演那至尊的角色,想要拥有随意审判别人的能力。但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贺云琪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最起码这里没有持续不完的功课和培训,更重要的是她再也不用听到杨阳那个罗哩罗嗦女人的唠叨了。
就在贺云琪还站在窗户边上继续发呆的时候,乔治-利顿的车已经停在了公寓的楼下。他亲手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朝着电梯走去。
听到开门声音的贺云琪异常紧张,一切不确定可能发生的故事都在这一瞬间涌进了她的脑袋里,她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厨房拿出一把刀子来防身,又在想要不要抱着一个空花瓶站在房间门的背后。可是让她正要迈出脚步朝厨房走过去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乔治-利顿打开了房门,站在那里朝着自己友好的微笑。
这又是什么鬼?贺云琪甚至觉得杨阳提供的那份关于乔治-利顿的详细资料都是骗人的。谁能给她好好解释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是哪一根劲不对头,一周前把一个大活人软禁在这里,一周后自己突然带着微笑出现,难道就想把之前的种种都从记忆中抹去吗?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乔治-利顿见贺云琪并没有走过来要接过购物袋的时候,他只是耸耸肩膀表示着轻微的遗憾,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多难看。
“这完全是托你的福气,没有死在这里。”贺云琪早就忘记了杨阳要她言听计从的话,转过身来冷冰冰地回答。
“你说话的口气真像亚洲国家的人。”乔治-利顿非常尖锐的指出了贺云琪的特点。
“怎么可能!”这才反应过来的贺云琪及时隐藏住了自己的惊讶,她才发现自己想要存活下去必须在这个男人身边异常小心。
“听说你对料理很在行,我今天有时间,很期待你的晚饭。”乔治-利顿说完这一句话,就一头钻进了卧室。
只留下依旧傻站在客厅中间的贺云琪,她渐渐明白之前杨阳不止一遍的告诫自己,要她放下自己所有的脾气,因为她说像乔治-利顿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其实就只有一个最简单的要求,他们要的就是听话,简单说就是不给他们找事,叫的时候屁颠屁颠跑着过来,走的时候也要动作麻利不要纠缠。
贺云琪想着乔治-利顿的听说大概只能是从赵旭那个男人嘴巴里听说了,她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但是她知道的杨阳一定和赵旭有着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当贺云琪从两包购物袋里取出食材的时候,她已经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声音,好家伙!乔治-利顿已经在浴室里洗澡了。按照这个模式,如果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如果晚饭还没做好,那么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光景?
想到这里的贺云琪立马浑身来了紧张,根本来不及戴上冰箱上面放好的围裙,立马开始洗菜、切菜、烹饪。脑子里,贺云琪快速回忆着那些资料上的细节,关于乔治-利顿的一切,他喜欢吃偏酸性的食物,最痛恨看见番茄,不喜欢芝麻,不爱吃香菜却喜欢当它是一个摆设……
“闻起来味道不错啊!”洗完澡出来的乔治-利顿穿着几乎是拖地的长袍走了出来,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贺云琪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他像是有意靠近一样,走到厨房跟前快速扫视了一下购物袋子里剩余的食材,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贺云琪又留下冷冷的气氛之后走向了客厅。
贺云琪越来越觉得以前看报纸看网路上将的豪门故事都是真的,这里面的角色一个二个都是些神经病。她看这个人模人样的乔治-利顿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扑克脸,前一秒给你点阳光,下一秒就可以把你随便扔进冰窖里。毫无逻辑毫无道理可讲。
“我做好了,可以开饭了!”贺云琪将所有料理都装好盘子摆上了桌,背对着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乔治-利顿,自己对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暗示着: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必须从这个该死的公寓里走出去!
“看来他们的确很是了解我,连你都这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东西,资料背得很不错嘛。”乔治-利顿坐下来,边吃边说,但是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再看一眼贺云琪。
要不要这么难对付?贺云琪在心里已经想要骂人了。
“但无论怎么样,你都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你,不是吗?”贺云琪坐在对面盯着乔治-利顿,她直到现在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在意的点在哪里。
“喔?”乔治-利顿难得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如贺云琪所料抬起了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眼睛里全是试探。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关键时候是要做选择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乔治-利顿开口说道,他知道身边的贺云琪也是醒着的。
“你放心,我向来都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贺云琪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样子,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还要在看似是一条船上的两波人里当双面间谍。
乔治-利顿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离开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电话你留着,我会给你打电话。”乔治-利顿刚刚离开之后,就有人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他们很像是一群沉默的羔羊,进来的时候将家里现有的简单家具全部搬了出去,紧接着各种各样像模像样的家具都被一一搬了进来,新到的冰箱里更是填满了各种丰富的食材,整个屋子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简直就是大变样,之前还让贺云琪心生嫌弃的简单公寓摇身一变成了豪宅。
但是最让人感慨和无奈的是,所有忙碌的人都没有正眼瞧过一眼贺云琪,即便她当时正穿着松垮的睡袍站在房间正中间。
美国和中国相差十三小时,贺云琪又一个人在这间公寓里待了三天,没有任何人来过,没有网络,她和整个世界的联系就只能通过客厅的电视,她不会放过电视里关于任何罗泊森家族的任何消息。
可是电视终究是被人控制的产物,向来她真正想要的信息都不是电视可以报道出来的。她有些失望的关掉电视,盯着依旧躺在桌子上的那个电话。她其实早就记住了杨阳的电话,她却找不到要给对方打电话的理由,他们既不能将她从这个公寓里带出去,也不会让她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变。她想了半天发现其实天枰早就已经越过了线,她又想起了那天乔治-利顿的话,一切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变得简单了。
“我的妹妹,你是说认真的吗?”乔治-利顿在办公室里接到来自陈爽的电话,脸上的表情和前几天陈爽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当然了,那是我父母的忌日,我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这一次怎么可能还有理由错过!”陈爽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其实已经站在了美国这片土地上。
身边的保镖正在用眼神向摘下墨镜的陈爽报告着某些情况。
“那我回去安排一下,下个星期你们就坐专机回来。”乔治-利顿的声音里有有着根本无法掩饰的兴奋,他甚至用脚在打着欢快的节拍,他赶紧拿出笔筒的钢笔在桌子上的日历上标注了一个日期。
“干嘛还要那么麻烦,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家里见吧,听说你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住过了。”陈爽跟着保镖上了提前安排好的车辆,她已经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惊讶,虽然彼此瞬间都只剩下了空气声,但是她选择在对方说话前先挂断了电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么突然就来了,难道现在已经在家里了吗?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被挂断电话的乔治-利顿瞬间就变成了咆哮的狮子,他将刚才标注好的日历扔到了随身秘书的脸上,大声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