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九点十分。
在大家的翘首以待下,海安集团高层终于步入大厦对外会议室。向静蓉江成岳向慕远等人依次坐开,“感谢大家对我们海安的关注,”她慢慢开口,“关于集团继任者的问题,经董事会认真分析研究,已经有了结论。”
“我想下面的话我来说比较合适,”看了一眼她,江成岳咳嗽一声,“大家都知道我大哥临死前拟定遗嘱,我侄女江一彤24岁生日的时候,这海安集团就是她的。但大家更知道,我侄女现在戒毒,身体极度不适。因此海安董事局经过慎重讨论,认为在当前情况下,虑及社会影响和她身体情况,为了公司未来着想,江一彤都不适合接手海安。”
这话说完,台下立即有私语声传来。之前海安集团便因遗嘱继承有众多新闻,这样一来,无疑为“豪门争斗论”博得了一个最好的论据。立即有记者提问,“那请问,海安的新当家人是谁呢?”
“燕王朱棣看自己的亲侄子建文帝朱允炆不争气,发动‘靖难之变’,起兵反了他,夺位而上,迁都北京为帝,从而建立起全新的永乐时代。”看下面记者脸色有变,江成岳笑的意味深长,“大家放心,我江成岳没那狠心,做不来燕王。向慕远,”他伸手示意,“我们海安集团新任董事长。”
都以为江成岳会自己主政,却没想到会推选向慕远为接班人,此话一落,大家私语声彻底变成惊呼。
而江成岳笑的甚至有些矜持,“向慕远是我继嫂之子,虽与我大哥无血缘关系,但有着比血缘更深的父子情谊。江一彤作为女儿不当此职,儿子接上,这事情天经地义,无可辩驳,也不负九泉之下我大哥传位于子女的决心。”
“向董任职,请问江小姐有何感想?”下面记者的提问渐趋犀利,“她是否已经得知这个消息?”
“她现在身体未愈,并不适合考虑这个问题。”
紧接着又有人问起来,“那如果她身体痊愈了呢?”
这简直就是狗皮膏药似的赖皮问题,江成岳有些不悦,“假设性的问题,恕我们不便回答。”
“那好,不是如果,那江一彤小姐真的身体好了呢?”
竟会有人对这个无稽的问题穷追不舍,江成岳习惯性的眯起眼睛,“从吸毒者的角度出发,我认为身体好这个概念可分为两个层次考虑,”他顿了顿,话说的缓慢而极具感情,“第一,所有检查结果都呈阴性,全身器官指数均达到正常;这第二便是精神层面的,她需要意识清楚,可以对事情做出明确的判断与清晰的认识。”
说到这里,他扯唇笑了一下。熟悉江成岳的人都知道,怒极反笑,这已经是他极为不悦的征兆。
“而我可以告诉诸位,今早上我们刚从戒毒医院来过。”江成岳话说的不疾不徐,“因昨晚精神不佳闹到凌晨四点,在镇定剂效力下,我们临来的时候,江一彤小姐仍处于昏睡状态。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不具备参与要事的能力的,至于那些身体指数,可以用四个字定义,”他摊手,“不容乐观。”
“当然,作为她的亲叔叔与继母,若江一彤此时能达到以上两点标准,”最后,他笑了笑,“我们是很乐见她主持海安工作的。”
“说的真好,”伴随着他话落,台下突然响起突兀的鼓掌声,说话的人声音剔透清亮,“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作为海安大厦总经理,海安集团代理副董事长,叔叔一向是一言九鼎的,是不是?”
话落,记者席立即骚动。
那“记者”掀了帽子,露出一张近日整个城市都熟悉的脸庞,她紧紧盯着一旁已然脸色青灰的向静蓉,轻轻勾唇,笑容一如之前般顽劣而张扬,“妈,看到亲儿子要作董事长是不是太高兴了?所以连女儿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啦?”
犹如一场戏剧的从天而降,来的竟是应该在戒毒医院“神志不清”的江一彤!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
向静蓉已经吓得话不成句,“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过来报告给您一个好消息啊……”江一彤掏出身边的文件夹,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向台上,“多亏慕远哥哥陪的好,不过八个月,我便把这毒给成功戒了。您如果不信,可以看这文件夹里的东西,正如叔叔说的,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从皮肤表层到最里面的细胞血液,我一共做了九十二项检查,每一项指标都是健康的,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安排另一个医院再让我检查一遍。对了,叔叔不是还说要分什么精神层面的标准吗?现在,你们要不要给我出个成人奥数题试试?”
“阿彤,江一彤,”向静蓉神色慌张,不自觉往后退,“你……”
“妈,您要相信,”江一彤又笑起来,“我真是恢复的相当好。”
身后抵着冷硬的台子,向静蓉回头,发现自己已然退无可退,“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刚开口,胳膊被人一扯拽到身后,江成岳挡在她前面,脸色难看至极,“阿彤,你别胡闹,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江一彤冷笑,“叔叔,您心里最清楚,我有没有胡闹。”
“我……”
“后妈想方设法拖延女儿戒毒疗程,只为成全自家亲儿子的大业;亲叔叔千方百计与外人勾结,其中细节不用说您自己心里清楚。而我也知道,有个人卧薪尝胆的滋味也不好受,”目光转向慕远,江一彤仰起头,眸色清冷,“确切的说,四月二十七日十一点十分才是我的生日,慕远哥哥,已经挨了那么长时间与我在一起的苦日子,你怎么不再忍一下,非要将如意算盘打的这么早?”
向慕远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所有的事都已经现场直播了,”江一彤莞尔一笑,目光陡然冷厉,“所以此时此刻,这话该我问你。这样的时候,作为一个一向识时务的人,你还能做什么?”
他看着她,那双她平日最熟悉的漆黑眸子像是堕入了最无边的夜色,暗沉的没有一丝光亮,“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装是不是?你这是要做什么?想置我于死地?”
“哥哥,您说的言重了,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江一彤看着他,“我只是想各就各位,大家各司其职安分守己,这不过分吧?”
“那现在呢?你认为你能执掌海安?”未等她回答,眼前的男人便眼睛微眯,“阿彤,你变了。”
他突然转身,啪的从身后的资料袋里摔下一个厚文件本,“这里是海安集团四千六十三名员工的联名信;这是除你之外,七名董事的推举书;如果这还不够,我这还有我们海安十四家大合作单位董事长总裁的议定书,共同推举我为董事长。这便是民意!”他声音步步冷厉,“你认为,在你的体检报告和海安的民意面前,孰胜孰败?”
那些东西仿佛直接砸到了她的脑袋上,江一彤只觉得头懵,还没来得及回应,更加有力的话却更加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声音低沉冷静,向慕远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里还有你爸爸律师的证明书,遗嘱上确实说是海安集团是你的。可是别忘了,前面还有一句前提,那就是若无意外情况!而江一彤,你自己就是那个意外情况,你爸爸的律师也已经证实了这个问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刻意延缓你的戒毒疗程,证据呢?就算我们延缓,可你当时的吸毒动机呢?如果你当时不吸毒,即便我们延缓,又怎么会有这个契机?你自己败的路,从头到尾,都怨不得我!”
“你……你难道早就知道?”
“你想兵行险招,妄图一举颠覆,”他看着她,墨色眸子冷然透彻,“就不兴我兵行险招,看你到底要玩什么戏码?”
最后的利器被他拦腰砍断,再也支持不住,江一彤腿一软,猛的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