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最搞不定的,便是恃才傲物的人。
有才也可,关键就怕这样的“才”,仔细追究也是虚有其物。
但是幸好,只要是人,便有弱点。自以为有才的男人,往往有着更明显的软肋。陈纪程虽为导演,但多情却是远远闻名的。说拍一部戏便和一个主角擦出点火花来有些夸张,但是真实情况却也比这逊色不到哪里去。
与他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江一彤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上了妆,不得不说,化妆品真是最伟大的发明。不管你之前曾经经过多么难熬的日子,不管你这几夜多么焦灼矛盾无法入睡,只要一化妆,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仍然明艳可人。
谁都不会想到她这几日是什么状态——
几乎天天都像是在刀尖上度过,战战兢兢。
转过头去看表,表针已经前行到6点半的方向。江一彤刚想起身整理一下头发,手机响起。打开一看,是韩竟的号码。
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她微微皱眉,还是关掉手机。
紧接着公寓的座机又不甘寂寞的响起,这是典型的韩竟风格,不依不饶。低头一看,果真还是他的号码,江一彤有些无奈的笑笑,起身弯腰把电话线给拔掉。最后把书桌上的电脑也关机,她这才猛的的坐回沙发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她唇角扬起,慢慢勾起抹笑容来。
这下好了,与外界再无联系。
既然决定要做,还不如做的干脆一些。
江安虽然号称南方第三大城市,但城市再大,繁华的地方也积聚在一个中心。毓泰距离她的公寓并没有多远,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看了看表,江一彤刚要再检查些资料,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上次与向慕远不欢而散之后,她便又换了个地方居住。如今韩竟也没有和她联系,因此也不知道现在的住处。那么,门外按门铃的是谁?
江一彤眯着眼睛看向猫眼,只看一下便退后一步。
习惯性的抱肩,眉头微微皱起,唇线紧抿,即使这样不悦,唇角弧度也是略略扬起的。
这样一个人,不是向慕远是谁?
可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门外的门铃声已经一声高过一声。江一彤刚拉开门,他便按住门帮,硬声声闯进来,随即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拖到沙发上。
纵然是再软的沙发,这样被直直的抛下去怕也会不舒服。江一彤强忍腰间的疼痛,扬眉睨他,“向慕远,你来我家发什么疯?”
自额头到足尖,他的目光一一巡过,眼神紧透犀利,仿佛要穿透她。她的妆容张扬妖娆,眼睛明耀如火,不惧的反望。向慕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不自觉吸气安定情绪,“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一彤笑,“你管我?”
“去和陈纪程见面?”
没料到他会直接这样问,江一彤愣了愣,“消息很灵通嘛,”她心里倏地一紧,可面上却露出轻松笑容来,微微转身,索性坐回沙发上,“知道还问什么?”
“股份也卖了,我和和你叔叔江成岳关系也僵掉,在公众面前,你也让我丢人现眼让全世界认为我不是东西,你想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养家糊口啊,我告诉过你,我想发展事业的。”
“发展事业?”他声音扬起来,仿佛不可思议的样子,“你如果要事业,海安什么事业没有?”
她眉毛扬起,“在你底下苟延残喘?”
“你……好吧,”向慕远深吸一口气,“你找谁不行?非得找陈纪程?你知不知道,容嘉原本要做这个案子?”他目光冷厉的看着她,“人家连款项预算都谈好了,初始意向书也已经签了,你知道你现在来搅合会是怎样的后果?”
“最后合同没签,意向管个P用,”江一彤搭起二郎腿,“你说的对,我还就是来搅局的。我还就看上了这个人这个剧本,所以非要做一做不可。”
“那个容嘉集团家大业大背景深厚,连我都尽力不与他冲突,你考没考虑过事情以后?”
“连你都尽力不与他冲突?”着重在“连你”两个字上的音节,江一彤放肆的看着他,“连你?向慕远,你有什么资格说连你两个字?”她恶作剧的低下头,声音暧昧的放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阿彤!”
“再说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你不就是盼着我有这天吗?你告诉我,那容思岩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好离他远着些,现在好了,我不仅要距离他远着点儿,而且还距离你那对我的期望更近一步,直接要与他成为死敌了。这不更好?”
向慕远脸色青暗。
“向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她哼笑一声,突然一把拉开门,“不送。”
她这样不客气,可那人仍是无动于衷,仿若失神般看着她。江一彤有些着急,已经快7点,再这样磨下去,还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江一彤啪啪拍了拍门,“你赶紧滚。”
这话刚落,只见向慕远目光一紧,她来不及反应,胳膊便是一阵剧痛。继而“啪”的一声,门被他猛的踢上“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踏出去这个门!”
“向慕远,你疯了是不是?”
那个人头也不回,自顾自把门锁定,然后又走到窗前,唰的一下拉上窗帘。
“你……”
一男一女要是打起来肯定实力悬殊,这简直就是一种“围困”的姿态,江一彤脑子发蒙,这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家。除了自己被他拿着的包里有钥匙之外,电视柜下面还有一套备用的。起身刚拿到手,谁知他出手比她更快,这个回合再败。
但争夺过程中,仿佛是钥匙划破了手,江一彤只觉得手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指头果真已经流出血来。“向慕远,”她转念一想,突然举起手指,“你忘记我晕血了?你看你把我手指给划破了。”
他看她一眼,暂时忘记所有纷争,皱眉仔细查看伤口,“有没有创可贴?”
“在那间卧室里。”
江一彤身体很好,经常说自己状如老牛。但是这个老牛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晕血。从卧室出来,向慕远终于找到创可贴,刚要拿过她的手贴过去,鼻子却嗅到一股异味。
他吸了吸鼻子,原想只是自己太过敏感,可越来越觉得不对。抬起头,只见江一彤微笑着看他,“怎么了?”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她点头,“当然。”
向慕远惊诧的看着她。
“闻到了吧,味道是我放出来的。”她扬眉笑起来,“怎么?还让不让我走?”
“阿彤!”他腾地站起,“你真疯了是不是?”
“放心,这燃气不会爆炸的,”望着他急于去厨房关闭闸门的身影,江一彤在身后勾唇,“这小区设备足够完善,顶多阵场大吓人,但绝对但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据说燃气泄露五分钟便会发出警报,所以很快,这楼道里的燃起警报器就会鸣叫起来。”
他像是看疯子一般瞪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现在还不清楚?”她笑的恬然,语气不徐不缓,“然后呢,大家都会赶过来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觉得就以咱们这个样子,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呢?向慕远,你关门关窗还拉上窗帘,上次事情还有我为你作证,这次呢,恐怕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所以,如果你先放我走,咱们俩人还好说。但是,”她话锋一转,“你要是想干坐着,还是那什么有你在我甭想走的话咱们也行。因为上次‘绑架’事件,海安到这还没抬起头来,你权衡一下,这次如果再来一个燃气事件,于公司而言,你到底还能不能狠得下心。”
她语气虽然温淡,整个人赖在沙发里也是懒洋洋的,但是目光却极其狠厉,话说的也是字字入骨。向慕远只觉得仿佛有无数虫子在撕咬着自己的心,“阿彤,”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这么狠的心?”
江一彤眼睛又睁了睁,“是啊,我怎么会是这样狠的心?”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狠的心,仿佛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以前还有人给江家大小姐起了个外号叫做草履虫,那意思是单细胞动物,做事简单毫无心机。可是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她就完全变了。
以前也不知道,有些变化是根本不由控制的。
就比如步步为营,就比如出手伤人。
在危机的情况下,这居然是本能。
泄露的燃气渐渐盈满了整个房间,明明不是很浓浊,但却像是天底下剧毒的气体,呛得人发不出声音。大概是已经中毒了,向慕远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模糊成一片,仿佛化成一个虚影,摇摇晃晃的在面前游曳,“我知道你恨我,”他笑了笑,“很好,大不了咱们一起死好了。”
他突然觉得,同归于尽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个好归路。
可江一彤切了一声,语气是最明显的不屑,“费尽心思才夺来的东西,这样你舍得?”
一言击中。
“你要是想耗,咱们就继续耗。这已经很长时间了,不过两分钟,这警报必然会响,”江一彤睨着他,“至于是什么结果,这结果到底值不值当。我不逼你,你自己想。”
能怎么样想?心里仿佛被最重的石头击中,再看她一眼,向慕远转身。
不过两步又折回头,“阿彤,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他深深的看她,目光忧虑,“你知道那陈纪程是什么人?这万一要出了事情……”
“我当然知道啊,”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幸好他是什么样的东西,要不然,我怎么能突围?至于这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人会来救我。”她眯起眼睛,拳头慢慢攥起来,表面却盈起微笑,“至于能不能等来,就当看我造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