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容思岩便径直驶向医院,不管怎样,当下之计是要给韩竟转院。但是去到病房一看,竟空无一人。护士小姐笑的纯良而无辜,居然说韩竟提前出院了。
容思岩微微一顿,立即打车向翔纬路82号。
那是江一彤自己的公寓。
还没进门便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果真,她把他接到了这里。
看到他来,江一彤猛的起身,那瞬间仿佛是想说什么,但是泪已经流了下来。倒是一旁韩竟有些六神无主,“三哥,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看她一眼,“你们回来多长时间了?”
韩竟呆了呆,“一个多小时。”
“出院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
“我……”原本就不擅长说谎,这样一问,韩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三哥,你……”
只见那个男人看了江一彤一眼,突然掏出手机,“明晞,你那有没有空房子?”
“是……”他连连点头,“你派人来江一彤公寓一趟。”
手机还没来得及挂掉,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江一彤猛的扑过来,“容思岩!”她夺过手机,“你要做什么?”
“阿竟呆在这不行,我给他寻了个好地方。”
“不行?为什么不行?他有……”
“他有病?”容思岩看着她,冷静的说出她想要说而说不出口的话,“正因为有病,才要把他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呆着!”
“容思岩,你怕他传染?”
“江一彤,阿竟就算是曾对你有意,可她如今顶多算是你的至交好友,可是他却是我的亲人,是打了快要二十年交道的最亲密的亲人!”他看着她,瞳子里染出她从未看到的深沉,“你再说一遍,谁更怕传染?”
她想要反抗,却又顾及以后,这样的矛盾心情已经又要她哭出来,“可是你……”
“我们想得开,我们知道是怎样回事,但是别人呢?”觉察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容思岩闭了闭眼睛,“你如今马上要有片子拍摄,所有的工作都要热热闹闹开始。这时候,如果背后有人说你和艾滋病人共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江一彤脸色一暗。
容思岩别过头,语气很淡,“阿竟,你先收拾下东西。拿些重要的就好。”
易明晞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半个小时,便有人赶过来。刚才还热闹的三人纷争刹那间变成了两人无语,容思岩也不说话,只是怔怔看着韩竟离去的方向,身后传来江一彤抽泣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简直就成毫不掩饰的哭嚎。
“哭完了没?”额头突然一痛,一看竟是砸下来块儿毛巾,容思岩面无表情,“哭完了就好好收拾,眼睛不想要了?”
江一彤没有吭声。
他大步走向冰箱,仿佛发泄一般,拉扯抽屉的声音极大,“冰箱里还冻着一块儿冰,待会儿冷敷一下脸。”
江一彤仍是不说话。
“我先出去,如果还想继续,晚上十点之前你最好赶到我那里,再晚一些,你就会被引申成深夜不归,而我们的感情在公众面前毫无疑问就会是出了问题,”边说,容思岩便向门口走,手只触到门,身后便幽幽道,“容思岩,你怎么能那么冷?”
“冷这个字太隐晦了,”他倏地停下脚步,微微苦笑,抬头看着她,“你可以直接说我没良心。”
“我只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半分差错也容不得。当然,你可以哭,如果你觉得在你这样‘风光’的时候,今天的肿起眼睛很好解释;当然,你也可以去把韩竟接回来,或者直接住到他那里去,如果你觉得以后会安然无恙,完全没有预知的风险;当然,你也可以完全随性而做,甩了我跟了韩竟,直接跟他做一个生死不离弃的眷侣,只是我想提醒你,你以前想做的,我们现在正做的,你以后将要面临的生活,”他顿了顿,齿间三个字犹如叹息,“全完了。”
江一彤抬头,咬唇道,“我没想完。”
“那是你的事,我不拦你,”他微笑,看着她的目光深意莫测,“韩竟在舟山路86号3号楼701室。”
一声“砰”的闷响,容思岩出了房门。
身边司机早就递上钥匙,“容总,去哪里?”
此时他太阳穴嚯嚯的疼,连续三晚上没睡觉导致他现在看人都有些重影恍惚,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开车,“老宋,你送我吧,”他叹气,“去舟山路那边。”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过来,易明晞起身,“这次人也来了,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韩竟显然也是刚到,正蹲在一边收拾衣服。容思岩扯了扯唇,首先走到他那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你,”他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好。”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
“阿竟,需要委屈你一下,就算你没病,但也要做出一副有病的样子,而且,这个病还要拿捏好,”容思岩微微一笑,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来,“你们不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阿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来求我帮江一彤,她告诉你了什么?”
这话题跨越的太大,韩竟有些懵,“我……”
“她告诉你她很可怜,好像明明想要戒毒,甚至看起来某一个戒毒过程中已经成功了,但是下一刻又会莫名其妙的想要吸起毒来,就像是有人给了她诱惑一样。”
“我想起来了,她说她后来怀疑,有人给她做了手脚,”韩竟接过话,“所以才放着自家的海安医院不住,千辛万苦的要跑到我们祝雅医院来。去的那天还暗地里给我张卡,说钱有的是,只要帮她戒毒,她所有的药物以后都要他亲自接手代管,不能假借他人。”
“是啊,后来呢?”
“后来她果真就戒了,三哥,江一彤看着柔弱,其实毅力特别强。普通人不知道戒毒的感受,真正戒毒就像是死了一遍一样。她有时候难受的都想撞墙,但还是戒掉了。”
“这就是了,在海安,在自己家里反反复复,戒了好几年,却怎么也戒不掉,可是在祝雅,在条件远不如海安的祝雅,却在短时间内戒掉了,这是同样一个人经历的事,”容思岩的目光突然犀利阴冷,“你们想到了什么?”
“还有这事?”易明晞大吃一惊,“那个向家果真是故意的?”
“用不着惊讶,为了财产,什么事做不出来?”
韩竟脸色霎时难看,“一彤也想到了,所以她想要卧薪尝胆,暗地里反击。可是她那哥哥太厉害了,后来还是没有成功。”
“这就是了,其实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容思岩点头,“要不然她能对那家人那样恨?但向慕远心机深沉,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但是再安排一切,不得不说,那一天,向家也出了丑。”
“从那天开始,各媒体就开始给向家扣了夺人家产的帽子,再加上之后我出的主意,江一彤幕前的运作,以后向家更是恶名不断,你们想一想,他们走的棋这样完美无缺,唯独中间出的差错是谁?”将目光转向韩竟那里,容思岩哼的一笑,“不错,就是阿竟。”
“如果没有阿竟帮江一彤彻底戒毒,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如果没有阿竟帮着她联络我,海安根本就不会有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在于阿竟。阿竟就是毁了他们计划的那个人,”容思岩冷笑,“现如今除不了江一彤和我,动动阿竟还不行?”
“他们……他们居然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韩竟脸气的通红,奔向门就跑,“不行,我得去……”
容思岩拽着他,“你去干什么?”
“三哥!咱们都知道了,难道还任由他们作孽?”
“是,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你要干什么?去报警?还是去召集咱们的人,去海安揍他一顿?”
“你……”
“我们现在只是推测,是把所有事情串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就算这结论看起来再合理,在没有明确证据的前提下,这也顶多只是觉得怀疑,并没有实实在在的用处!何况有证据又怎样?海安在这江安是第一大企业,根基深脉络广,你这样贸然的说他们为人不义,你觉得这可行?他们既然敢做,肯定就有了对策!没准就等着咱们去找事,再一举打击掉我们!”
韩竟的身子慢慢软下来,“那三哥,我们就任他们这样害人?”
“阿竟,不会的,”容思岩拍了拍他的肩,“我为什么要你不要把没得病的消息声张?包括快速让你转院,让明晞找人不透露查验消息,就是想给他们一种你得了病的假象。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就必然会很关心我们这边的情况,然后顺理成章将我们这样的‘消极躲藏’意会成得病的心虚。”
“而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就可以仔细调查一下他们的证据,现如今我们由得他们作孽,等有朝一日他们做的太有恃无恐直到疯狂,”容思岩顿了一顿,语气决然,“自然有方法治得了他们。”
韩竟点点头,“可是三哥……”
“阿竟,现在要委屈你,班也不能上了,干脆在这安安心心养着,”容思岩抿唇,“你要知道,小打小闹没意思,一招毙敌那才是绝路。”
“大表哥,我真是服气你了,”易明晞凑过来,伸出个指头,“以假乱真,计中套计,果真高明。”
“高明什么高明?”他轻笑一声,突然低下头去,“现在这时候,恐怕有人已经恨死了我。”
“江一彤?”
他点点头,苦笑意味更明显,“我来的时候,就差扑在我身上和我拼命了。”
“可是三哥,咱们这也都是为她好,为什么不能和她说我没事?”韩竟追上去,“今天她眼巴巴的看着我,我……”
“以她那样的性格,你觉得她会是那种憋住气的人?如果再猜的出你得病的事情是海安做的手脚,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容思岩甩给他手机,“如果还坚持自己的看法,可以先看看这个。”
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便是那天练习室中江一彤大战容思间的画面。
这个女人面对比她强大几倍的男人,咬牙切齿,毫不手软。
“先不管怎么说,阿竟没事就好,这是最幸运的事。还是那话,明晞,我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不了解,查这些具体事情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容思岩抿了抿唇,“不过我有些担心,她那样聪明,连当初类似‘卧薪尝胆’的计策都能想出来。何况女人还有直觉这事,我就怕事情瞒不住她。”
“瞒不住瞒得住都得瞒,”易明晞拉住他的胳膊,“放长线钓大鱼,这里面还不知道得有什么事呢,你得从长计议。”
确实要从长计议。
从那所房子里出来,容思岩坐在车子里闭上眼睛。这个法子看似是为江一彤着想,其实也是为了自保。
与江一彤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现在甚至可以说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顾及海安的事。就算是有能力,但是这是大事,一旦贸然牵扯海安,肯定就会把容嘉也搭进来。现在老二容思间就在那蠢蠢欲动找他麻烦,若是再不稳住脚步努力发展,一旦出现差池,以后香港容嘉都难有他立足之地。
他回来江安创业,看着是无限荣光委以重任,其实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明白,这样的“重任”,更像是被排挤的驱逐。
都知道大陆创业困难,他若是办好了,那是应当的,得不到什么好处;若是大业未成,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从此容嘉的继承,再也没有他的发言权。
他做事一向都讲求谋略,求稳求利。如若到达那步,那就无异于人生颠覆,这就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