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萧唐这边的意气风发,宋江率领麾下大半兵马灰头土脸的撤离船厂,后退七八十余里扎住,权且下寨。
本来听闻雷横、杨雄、李云、胡俊、胡显等近十个头领非是被萧唐所擒,便是死在了乱军之中,已教他捶胸顿足、蹉叹不已,然而当派出疾往济州飞报高俅水泊梁山强寇大军擅离巢穴,启请官军来援的头目又返至营寨,回报征剿大军的动向之后,宋江当即怒不可遏,本来与麾下兄弟相处时倒也讲究些涵养的他也忍不住爆出几句粗言秽语。
因为宋江听那探马报说:高俅率领京畿、京西诸部官军,大刀阔斧、浩浩荡荡的杀向青州二龙山去了。
先前若只说是高俅老贼要自己打头阵,当炮灰使用先行磨耗数山强寇兵马,现在宋江更能看出对方摆明了却必是要自己与萧唐双方的军队杀得玉石俱焚。
可是事到如今,宋江仍坚持要力抗萧唐兵马,不肯再背反朝廷而重新再绿林中另谋去处安身。
“虽然杜壆兄弟身上几处重伤,奔逃回来后也险些昏死过去。所幸救治调理的及时,如今并无性命之虞。今番却又是我军折了锐气,可就算明知萧唐大军难挡,我等兄弟,横下心来也要力战到底啊......”
帅帐之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吴用、刘敏、戴宗等宋江的心腹听自家哥哥喟叹说罢,也都不禁面面相觑一番。虽说吴用与刘敏二人向来不算和睦,可是在此时彼此间倒有股兔死狐悲的感慨。只不过吴用是已想好就算前途叵测,也只得追随着宋江走到底,而刘敏则很明白自己倘若失去了朝廷与宋江的倚仗,再去流亡江湖,恐怕也再没有甚么出人头地的指望。
宋江顿了一顿,又语气沉重的说道,“既然我等归顺朝廷,奉诏讨贼,与萧唐麾下强寇的战端已开,也再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只是高俅那厮.....实在忒过刻毒,逼令我等挥军至梁山水畔监造战船,伺机引诱萧唐离寨攻打是虚,声东击西,另欲取萧唐于绿林中发迹之所青州二龙山寨是实。萧唐听闻高俅那厮进征二龙山去,既知济州官军力薄而挥军前来时,来日必要与他大战交锋,恐寡不敌众,如之奈何?”
吴用听宋江沉声说罢,蓦的生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慨,可他思虑了阵,仍是出言谏道:“正所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当自守;彼敌可胜,则攻之尔。只是萧唐麾下骑军众多,若是趁势挟威急追,只怕还要赶在我军撤返至巨野(巨野县,北宋济州县治所在,金朝黄河大决淹没巨野,遂移治所于任城,元朝时还治巨野)前便会追将上来,我军若是一味畏战退避,只怕三军将士的士气一泄,无死战之心,恐怕再无胜理......
若是只得与萧唐大军鏖战,李助头领在接得将令后,自会日夜兼程,赶来汇合,按时日算来,遮莫这两三日之间就能赶到。公明哥哥同时亦须再派遣快马至济州报说萧唐率强寇兵马闻知此处空虚,必来犯境。就算高俅那厮有心作歹......城内却还有个张叔夜体恤哥哥苦衷,遮莫亦能多出一路援兵。”
宋江听吴用谏言说罢面色稍霁,他点了点头,说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寡敌众,若是只得与萧唐两军交战,与李助兄弟所部兵马会师,力敌住萧唐兵马。倘若再有张知府肯率军来援,也必能收以奇效。传我军令与三军众将,务要守住营寨、濠堑齐备,以便布下阵势,待敌军来...朝中佞臣只待我等败绩,一退再退,却已是无路可退,力敌萧唐兵马几阵,他若肯退去还罢,否则的话......我等一众兄弟的命途前程,恐怕也都要落在这一战的胜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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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日过后,宋江的军寨前方有大军云集,马军、步军诸部队列整齐,旌旗招展。但听鼓角声鸣、马嘶不绝。萧唐一身戎装劲甲披挂,端坐照夜玉狮子马,手中提着却是錾金虎头龙牙枪,而马战用的长柄陌刀则被挂在马鞍得胜钩上。
至于以往于官军战事厮杀时所乘的火赤块千里嘶风马不安分的又长嘶了一声,并发力尥蹶扬起一片尘土,却立刻被段景住给安抚住了,也被栓束在中军一侧。
而中军阵中,外有穿纶巾鹤氅穿戴,贴里暗穿银甲的许贯忠乘在马上,与他知交兄弟燕青就在萧唐左右立定,而燕青背著强弓、怀揣川弩、腰显利剑、手提著齐眉杆棒,率领着一众精锐军健护持中军。谪仙与浪子,这一对本是萧家少主伴当的人中俊杰,与萧唐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现在也依然守候在自己结义兄长的两旁。
上绣“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杏黄旗于中军阵中迎风猎猎招展,被旗四条绒绳拴定,统领守护大旗长壮军士的头领险道神郁保四凛凛一丈长短的身躯也矗立在大旗前方,他手持大刀怒目圆睁,也正直直的望向对面宋江所部兵马的军寨。
马步军各部也都环绕着中军阵势齐齐扎住,一派平川旷野之地,就把军马列成阵势,卢俊义、史文恭、林冲、史进、秦明、花荣、杨志、石秀......等诸多猛将云集,各个蓄势待发。剑拔弩张,气氛萧杀的环境下,铁甲磨蹭的铿锵声、诸部剽悍军卒的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战马沉闷的响鼻声清晰可闻,伴随着锋利的兵器骤然出鞘的摩擦的颤音齐刷刷的响起,一股令人寒毛直竖的杀气也在天地间无形的漫延着......
然而对面敌方军寨前的兵马经过宋江、吴用等人鼓动,也早已严阵以待,眺望过去,也是旗幡蔽日,锋芒生寒,显然也是抱着死战的决心。
宋江也端坐马上,脸色凝重地看着对面敌军徐徐展开的阵型。只是当他觑见那边中阵中架起那面上绣“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旌旗之后面色陡然一凝。就算回头再做强寇绝无可能,可是宋江念及过往于水泊梁山啸聚的豪情岁月,也不由心绪复杂,一时间感慨万千。
萧唐来者不善,高俅那厮有意作歹,其它官军又无暇顾及我等......也教对方适逢恁般良机,这一战,自是千难万难,我等务必死战。可就算我军难以取得全胜,只消抵住萧唐第几阵攻势,挫其锐气。毕竟周遭军州仍是大宋治下,再若彼此僵持,也未尝不能渐渐扭转颓势。时日久了,朝廷官军须也会做出对策,只要再调拨兵马分头征讨,使得萧唐兵马人心浮动,到那时,我们不但亦可趁势而进,说不定还能一举攻回水泊梁山......
宋江又念及吴用、刘敏等身边出谋划策的头领对他的谏言提议,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笃定了心思,而缓缓抬起手来,准备调拨兵马迎敌。
而对面萧唐也正要有所动作,前任与现任的梁山之主,率领麾下许多非是如今曾在水泊梁山落草,便是命中注定要与梁山渊源极深的诸般好汉,很快的,便要杀的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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