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萧干目光灼灼,直朝着向自己沉声问罢,萧唐则从容的笑道:“却不知奚王又是如何认为的?”
萧干轻哼了一声,说道:“箭笴山、卢龙岭、奚王府...等地我奚人军户三四万的人马,连同家小人丁众多。萧任侠,你又如何有那翻天彻地之能,遮莫在金军堵截下,还能教我诸部族民插着翅膀飞到保州去?”
萧唐微微一笑,说道:“我虽然并无飞天遁地的神通,可是奚王贵部子民的聚集处距离平州沿海地域路程并不甚远。我早已急发文书,传令保州、梁山那边的弟兄早做准备......就算没有能飞上青天的双翅,却统管得诸部水师海舶船只,奚王只须早做准备,我等上天不得,还不能走海路么?”
萧干心思一动,不禁问道:“海路?”
萧唐点了点头,又道:“正是!奚王又以为我与麾下一众兄弟率部又是如何于宋境京东路、辽境边陲保州诸地、南京道燕云之地来回自如的?如今金人立国未稳,虽陆上勇不可当,可是若说水师却几无可用之兵。
方今趁着金国侵入南京道的人马不算众多,奚王大可以调动诸部族民迁徙至周边海域,待我几部水师接引,遁入茫茫大海时,金国又如何能够探觑追踪得我等的踪迹?合保、定、宣三州之地,也足以安顿下贵部族民,如此才有韬光养晦、从长计议的余地,否则金国眼下虽然有意怀柔招降奚人诸部,可奚王若不愿就此向金人臣服纳降,反要受女直摆布,箭笴山等去处,又能枯守多久?饶是迁徙众多族民,遮莫也需要一段时日。防备金军来时,也有我等兵马自可与他打熬得一时......如此筹谋,不知奚王意下如何?”
萧干的确意动了,尤其是当他听萧唐又说及麾下诸部水班部曲实则多年前就于宋境暗中购置官船、打造海舶,又曾杀败过宋军水师缴获得大批战船,还在与高丽官军的战事中挫败过一国的正轨水师官兵......本来辽军也不以水军见长,而宋朝无论官营亦或民间造船规模、船只质量、造船数量的确胜出北地诸邦甚多。现在金国把战略的重心放在击溃捉捕夹山一带苟延残喘的耶律延禧那边,主力兵马集中于西京、上京两道一带,又哪里有甚么成编制的水军,哨探追踪都是妄想,又如何能够拦截萧唐所部水军的南调北运?
箭笴山等原本的奚族聚集地的确久留不得,可是萧干也很清楚自己无论率部往哪里转移,也都是处于被宋、金这两大国势力范围包夹的夹缝之中......而萧唐不但指明了一条可供自己族民暂能安居的发展方向,更让萧干意动的是,自从出走辽朝之后,奚人诸部面对金国的威逼也只能孤立自保、外无援手,可是一旦接受了萧唐的提议,自己的族民又能与辽军余部通力协作,又有强援联手,而摆脱孤掌难鸣,只得被强敌蚕食的绝境。
会议之中,答里孛便忽的对萧干说道:“萧枢密,你虽然率奚军诸部从燕京出走,据地自守,与我契丹子民各走各路,而你如此做的因由,我等大概也都明白......契丹与奚人向来手足同心,如今既然又有萧任侠鼎力相助,筹谋解我等族民厄难灾祸,如今我契丹与奚人儿郎尚有齐心戮力、供御外辱的机缘,你却又如何说?”
萧干沉吟良久,终于又向萧唐说道:“萧任侠,起先某如何也想不明白,恁本来在宋廷得受重用,好好的宋国皇帝身边近臣不做,为何偏偏要啸聚造反,做那大逆不道的勾当而与宋廷做成死对头?可是燕京、白沟河几阵下来,某与大石林牙觑宋军直如土鸡瓦犬,甚么宋国西军精兵,十万之师,照样教那厮们做埋骨异乡的孤魂野鬼!
而我辽朝式微,终不敌女直贱奴崛起之势,便如孬弱宋军自以为趁火打劫取燕京易如反掌,却被某与大石林牙率哀兵杀得溃败那般。权因南人无能?非也,因为宋廷也如我辽朝恁般有奸党弄权,谗佞侥幸、嫉贤妒能,赏罚不明......却教金狗为势所乘,朝纲军政昏昧,临战指挥失当,将士心寒,无死战之意时,又能有多少可用之兵?挂帅率兵犯我辽朝的阉狗童贯,还有被恁斩了首级的那权奸高俅,看来萧任侠恁般枭雄,也决计不肯受那等宋廷的权奸摆布。”
正说着,萧干顿了一顿,又道:“萧任侠肯做安排部署,收容我奚族子民,按说某确是要生受恁的大恩。可是某也的确从辽朝出走,只顾率领麾下子民据守自保,眼下而言,保全我奚人诸部,才是某最为看重的大事。可是萧任侠统领麾下军马于平州大弄,势必会惊动燕京那边的金军,就算某肯依从恁,率我奚族诸部子民尽数迁徙至保州去,而人丁众多,也势必要耗些时日......
燕京那边又如何不再起兵来讨?萧任侠,金狗若兴重兵前来,那厮们的确剽悍善战,也绝非恁曾杀败的宋廷孬兵弱将可比。恁要于此处停留,接引我奚人族民,期间只怕也必然要与金国调拨至南京道的主力军旅正面交锋,这恁当真也肯依得?”
萧唐这边,也是早已拿定了主意,也立刻朗声说道:“金军南下,当真便无人敢去与其正面一决雌雄么?女直再是自夸本事,既然我早已决议与那厮们做成对头,就算尚不能将其尽驱逐出南京道去,好歹也要挫了它自以为所向无敌的锐气。奚王若是尽迁贵部子民肯来,就算金国引将大军来到,我与麾下诸部兵马自也愿等。无论你我,既早晚终要与之对抗到底,今番又怎会顾忌大弄一场?”
“好!”
萧干抚掌击节,当即也十分干脆的说道:“某家尽己所能,与大石林牙死保燕京城。拼着麾下契丹奚族血气尚存的儿郎性命北抗女直、南挡宋人久矣,若非是国家势不可保,某也只得煞费苦心的保全我奚人诸部,又怎甘心束手就困而受女直贱奴挟制?萧任侠既恁的说,恁率麾下诸路义军肯接引我奚族子民,至保州诸地得以安身,亦不惜与金狗于此间鏖战。承蒙救助之恩,某率麾下奚军诸部,也自当与恁戮力同心,以抗金狗!”......
几乎也正如萧唐、萧干所料的那般,本来率部围攻滦南县的兀颜光遭遇忽然杀出的萧唐所部兵马,立刻引兵从战场脱逃,日夜兼程返至燕京城中,向完颜斡鲁补急报有大股救援辽军余部,专要与金军对抗的兵马出没。完颜斡鲁补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也立刻急令麾下召令女真诸部屡建功勋的本族将才,待军议罢了后,便立刻准备调动本部军马,驱领大军、兵发平州,搜剿那几支于南京道地界忽然凭空冒出,而先后于青石峪、滦南县伏击己方部曲的敌军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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