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宣化门突然喊杀声大作,待盘住在城门口处百姓急忙赶来看觑究竟时,却惊然觑见一拨拨如狼似虎的女真骑兵竟然蜂涌着冲进城内,奔走哭喊之声顷刻间爆发开来,大批百姓拥挤推搡着四散奔逃,骚动溃乱中,惊呼哭喊渐渐扩大,直在东京汴梁全城蔓延开。
似也是天公不作美,因冬季时节,东京汴梁城外十多丈阔的护城河也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坚冰。听报说汴京宣化门那边竟有宋军擅自开城出战,旋即很快便本来得令袭扰城子的女真骑队杀溃,竟好像是故意打开处缺口请金军杀入一般,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金军大将自是又惊又喜,城外围成的金军诸部兵马立刻汇集于宣化门前,在冻实的护城河上如履平地,得以迅速集结。
在有先锋敢死的骑兵看觑过宣化门这边并非是宋军有意诱敌埋伏过后,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金国东路军将帅驱马上前,旋即命令麾下诸部儿郎从此处登上城楼,旋即立刻准备全面占领外城城墙。
然而当与完颜挞懒、刘彦宗大摇大摆的策马驶进宣化门时,完颜斡鲁补环视银装素裹的高大城墙,与周围设下的瓮城墉堞、楼橹箭塔,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莫非是此处宋军另有异动,而教己方兵马捡得这天大的便宜,这才得以一鼓作气迅速从此处城门突入城内。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能以这宣化门为突破口,已足以迅速致使东京汴梁外城的防线全面崩溃。
然而郭京为了施展六甲法择选的那些所谓的六丁力士,大多皆是东京汴梁城内市井间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乃至一些虽有守卫汴京的死战之意,但也迷信玄虚之说的走卒莽夫。金军派出骑队至宣化门前袭扰之际,得孙傅授以戎卫此处城门重任的郭京却突然自作主张,煽动麾下军卒大开城门,以六甲法杀得金军个措手不及。可是等女真劲骑当真杀至眼前时,郭京却与大多六丁力士作鸟兽散,而留下部分懵然不知所措的民壮被屠戮殆尽......
涌杀进宣化城门的金军劲骑先是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待冲进城后立刻又分成数队直往东京汴梁城内各个方向扑去。成千上万的马步军将卒各个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高声喊杀,所有杀出城内的军卒也无不想道:南朝倚仗的城墙天堑一朝而破,如今就只凭城内畏首畏尾的南蛮子兵马,又如何能够抵挡住所向披靡的金军兵锋!?
金军杀入城池所引发的城内溃乱迅速扩大,期间有不少城内百姓背运撞见正冲至眼前的剽悍凶卒,鲜血四溅,不时的有人惨叫倒地。至于其它城门上的禁军惊觉金人竟然大举杀进汴京城来,有许多人心中的些许勇气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手足无措时,已有不少胆小乖觉的兵油子脚底抹油,轰然退散,根本不敢去与那些如狼似虎的敌酋厮杀。
然而与此同时,同样汴京城中也有许多仍有血性的壮士听闻金军入城,也率领大批的民众开始组织自卫反击......
“杀!决不让女真鞑子再进一步!”
迎着寒光闪闪的锋刃,有一员暮年大将纵骑突进,他势如疯虎,手中方天画戟盘旋翻舞着,率先从一处街坊暴然冲出,反而截住一彪金军将其杀得个措手不及!在那员大将身后,另有府中家将与一些被组织起来的乡勇誓死追随,一时间竟也杀得金军个挡者披糜!
“金狗!欺我大宋当真无人了么?银剪戟韩存保在此!”
韩存保又一戟挥出,狠狠挑开眼前一员金军骑将的胸腔。腥热的鲜血直激溅他一脸,韩存保浑然不觉,又仰天大吼一声,继续策马突进。噗噗的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声中,也有不少汴京城内的乡勇义士被缓过神来的金军砍翻搠倒,可但凡是仍能绰紧兵刃的,也都咬紧牙关冲杀上前,就算形势万般凶险,也力图将冲进城内的金军撵杀出去!
因为家门世代忠于大宋的顾虑,韩存保、杨温二人并没有随着王焕等旧日兄弟留在水泊梁山,而是返回东京汴梁甘愿领受战败之责。虽主帅高俅身死也无人在趁机降重罪而他们的性命,但安罪论处而仍旧被削去本身节度使职事,只得闲赋于府宅之中。
但是就算非是有军职在身的大宋军人,可是体内的一腔热血却仍还没冷了,外寇敌酋已经杀进汴京城池,韩存保也岂能无动于衷?而位于汴京西北偶金水河畔的天波杨府,同样也有一员怒目切齿的大汉绰枪策马,率领一众家丁护院冲出府邸,寻觅杀进城中的金军截杀过去......
与此同时,完颜斡鲁补、完颜挞懒、刘彦宗等人策马驶进宣化城门的时候,便觑见在一众军健的看视下有几个宋人打扮的男女匍匐在地,当中有人年纪五六旬上下而做道士打扮,也有个生得脸如傅粉、唇如丹砂,却是身着白银连环铠甲做军将打扮的青壮,还有生得矮小身形,披纹绣八卦阴阳道袍的汉子......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个用红纱罩蒙住半张脸的妙龄女子,那女子忽的抬起头来,一对妙目中也流露出不忿之色,却似是听得身旁那道人打扮的低喝斥责,而又不得不低下了螓首。
“草民陈希真,本为汴京殿前司都虞候,又因学得一家道术,素来受先帝赏识,然却继位官家遭无端罢黜。方今大金兵临汴京,而宋廷违天拒命,小人有意归顺于大朝,遂用计教吾徒郭京诈开城门,恭引大军入京,以助金朝夺下汴京,以建威震天下、海内为一之功业,我等真心归附大朝建立功勋,但求大人收容!”
完颜斡鲁补听那人高呼效忠的言语,面色蓦的一变,暗付道:此处城门大开而教我军得以顺利杀进汴京城来,竟然全因此人之功?遂又说道:“抬起头来,若真是因你教我军城门,某家自然不吝迁重赏,以奖有功。”
当陈希真又山呼谢恩,抬起头来时,完颜斡鲁补就见他生得眉似青峰、眼如秋水,飘着五绺长须,当真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可是说到底,此人也是个只为自己的功名富贵,便出卖故国族人的奸厮吧......完颜斡鲁补如此心中所想,自然也不会当面向陈希真挑明,毕竟按着金国的立场而言,如今南下侵宋,在宋国之中似陈希真这等人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完颜斡鲁补遂翻身下马,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陈先生深明时局,自知我大金扫荡六合,天下也在吾国兵锋所指中也,陈先生既肯为我金国出力,不论女真汉人,某又岂会吝于重赏?”
陈希真闻言大喜,忙又向斡鲁补恭身纳拜,口中连表忠心。就在此时,有快马飞也似的奔将过来,一员女真猛克翻身落马,向斡鲁补报说道:“除了各处城门负隅顽抗的宋军,城内亦有许多宋民自发抵抗,城东隅南隅我军儿郎遭受伏击,被掩杀者甚众!”
本来和颜悦色的斡鲁补闻报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并寒声说道:“到底这汴京城子不但富贵甲天下,也是容百万宋民的诺大去处。本来某家也不愿造忒重的杀业,可是汴京城内宋人若仍不肯降服拜顺......某也只得以杀人立威了。”
就算通过此处城门冲杀进来,己方兵马仍要遭到汴京城内不肯降服的宋民殊死抵抗,这也在完颜斡鲁补的意料之中。毕竟女真诸部从崛起于白山黑水到吞并辽朝全境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在征战的过程中,也足以逐渐震慑得北地诸族先后拜服归顺,可是决议南下侵宋到杀至大宋国都之中,这也才个把月的时间,就算宋廷糜烂昏聩,可想必城内仍有大批的宋民抵抗外敌的情绪尤为浓烈,又怎会轻易的向金国臣服?
在斡鲁补面前低眉顺眼的陈希真双眸中精光却是一闪即逝,旋即说道:“大人勿虑,小的还有一计,自可教城内那些不识时务而抗拒天威的军民不战自溃,也要那厮们自相残害,而不至使大金军马折损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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