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一时陷入沉寂,正尴尬着不知找什么话题缓和,忽听丫鬟来报,说是霍夫人要走了,请木乔过去。
正好解了围,木乔松了口气,贾姨娘却请她等等,解下柳起轩身上坠着的小香包递上,“这是我亲手绣的,里面放的香据有安神之用,送给你,算是我和七少爷的一点小小心意。”
这个倒不好推辞了,木乔想了想,掏出给绣坊老板做荷包时,顺便给自己绣的一个如意祥云小荷包,不好意思的道,“这也是我自己做的,没想着送人,所以做工粗糙了些,还请别嫌弃。”
“不会嫌弃的。”柳起轩伸手抓过,把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纸折起放进去,“往后我看着它,就会记着你了。若是有机会,我去看你。”
好啊,木乔微笑应了,贾姨娘和柳七又陪着她到了柳赵氏处。阮玉竹不肯收他们家的礼物,那柳赵氏就吩咐给他们安排了辆车,送送就回。
这个阮玉竹没有拒绝,出了霍府,让马车把她们送至官媒处,要给甘琼花说亲事。
霍家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男方身体健康,五官端正,老实本分,没有不良嗜好就成。哪怕穷点,若是真心想过日子,到霍家来做个帮工也是成的。只唯有一条,就是一定要懂事明理,不是那种小鸡肚肠,挑三拣四之人。
官媒瞅着脸红得象火烧似的甘琼花,手里摆弄着她自己绣的一方精致手帕,有些为难。阮玉竹知道她有些话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便让她和木乔出去等,让那媒婆好开口。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官媒不客气了,“按说,这丫头的针线活确实不错,瞧这样子,也是个懂事孝顺的。唯有一点,就是吃亏在身材上了。她个子又不高,还长成这样,若是真有那好小伙,一看就不肯要。我说句实话您别着恼,不如你们回去想想办法,若是能让她瘦个十斤再来,应该就好找得多。若是不行,我纵是安排些见面,也是不成的。若有愿意的,只怕就有些歪瓜裂枣,你们也看不上了。”
这话说得倒是中肯。阮玉竹也知道,当朝世俗观念就是女孩子未出阁时一定要瘦,若是太胖,肯定就是懒惰愚笨,这样的女孩子纵是吹上天去,也无人肯信。
可甘琼花这身材也不是一朝一夕长成了,生来就胖,难道你能不给她吃不给她喝?当然,这样的法子也不是没试过,从前甘婶子就曾下过狠心,一天只给甘琼花吃一顿饭,结果生生把女儿饿得晕过去了,可把一家子吓坏了。
后来甘婶也曾经想过,让女儿没事就围着屋子跑两圈,多活动活动,说不定就瘦了。可那样的结果是令得甘琼花的胃口变得更好了,越跑越结实。要是不给她吃饱,就饿得头晕眼花,走路都轻飘飘的
甘泰心疼女儿,看不下去了。跟甘婶吵了一架,说以后宁愿一辈子养着她,也不让她再遭这罪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才把甘琼花给彻底解放了。
但随着女儿年岁渐长,甘泰当然不可能当真把女儿留一辈子,那才是害了她。可一嫁人,这身材问题又出来了。
怎么办?阮玉竹连头发都要愁白了。
甘琼花虽不是她亲生的,却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了,就跟自家的孩子一个样儿。眼看这孩子因为亲事不成越来越自卑,她能不心疼么?可现在怎么才能让她迅速又健康的瘦下来呢?
木乔在回到家中之后,就立即找来纸笔,把她今儿在平江府看到的那些新首饰都画了下来,然后又去看甘成替她找回来的那些破烂。
“你弄这些到底有啥用啊?”甘成很是不能理解,蹲在地上举起根鸡毛,“莫非这些也能打首饰?”
正是。木乔细心的把能用的材料收起来,不能用的弃之这一旁,“甘叔,您下去,就替我拣这些样的东西就好,那些全是没用的。”
这个没问题,可甘成还是不解,“可这些东西又不好看,你就是弄成朵花似的,也没人要啊。”
“那可不一定。”霍梓文带弟弟也过来帮忙了,“她不还让我弄了那些草药么?道长说那些都是能染色的东西,你是这个打算吧?”
聪明。木乔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怕他们不耐烦去寻,耐心解释了句,“这就好比要做羽毛点翠的首饰,若要上品,就得寻了翠蓝或雪青色的活翠鸟,剪下羽毛来用。可那些太过贵重,纵是做出来,也不一定能卖得出去。但若是用茜草将普通羽毛染色,也可以做出类似的效果。只是没有那个鲜亮,但价钱却能便宜大半了。”
哦,这下子他们都明白了。
霍梓文举一反三的问,“那些骨头可以用来做簪子,这些丝绸布头就可以做绢花了,对不对?”
正是如此。但甘成却皱起了眉,“这样不好吧,骨簪可是人家有白事的才戴的,你就是弄得再好,人家也会嫌不吉利。”
霍梓文想到了,“莫非你是想给骨头也染个色?”
这却不是了,“骨头不好染色,但可以包上金银,却是又体面又好看的。”
“那这些头发丝是干什么用的?”连霍公亮也围拢了过来,好奇的问。
“头发丝夹在薄的金银器里,作绞丝镯子的话,可以增加它的柔韧性,不容易断裂。特别是人家打铁索那些东西,必是要加的。”
霍公亮啊的轻呼一声,恍然点头,“怪道从前我在某处当官时,记得那里有个打铁的铺子,没事总是收一堆头发来,我还觉得奇怪,原来竟是干这个用的。这还真是处处皆学问,那你好好干,到时让我们也开开眼。阿三阿四,你们好好帮忙,别给她弄乱了。”
见他挺支持的模样,木乔也安了大半的心,继续收拾她的宝贝。收拾了一半,甘婶就在那儿喊,“吃饭了,都洗洗手去。天也黑了,留着明儿白天再弄吧。”
听她这一召唤,大家帮着把东西收拾起来,过去吃饭了。
霍家吃饭不分主仆,就是一桌。
只不过,每回甘婶总把好的荤菜推主人家这边,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些青菜萝卜。但但凡见着桌上有点好菜,他们要是不动筷子,阮玉竹一定会生气,拿了公筷给他们夹去。这么让来让去的,多半就让进几个孩子碗里了。
木乔从小到大可没这么吃过饭,从她记事以来,家里的桌上永远都是鱼肉不断。而爹娘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更是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摆在她面前,甚至于还时常给她一人开小灶。
当被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人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惰性,甚少会去关注别人在吃什么,更不会这样推来让去。
可是在霍家吃了几个月的饭,她也开始学会等到所有的人都坐下来之后再动筷子,喜欢不喜欢的菜都要吃两口,尽量的不去挑食,免得给家里增加额外的负担。
但今天一家人坐下,却是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琼花姐呢?”有疑问的不止是木乔,霍梓斐抢先问了出来。
甘婶子头也不抬的答,“她中午吃多了,晚上不想吃饭,就喝点粥好了。”
呃……在外头做客还能有吃饱的?这样拙劣的借口,全家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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