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绍虽笑得和善之极,但话里话外分明透着讥讽之意。似是在怪霍家昨日利用佟正义的坏脾气,占了佟家便宜似的。不愧是佟正恩专程派来的人,颠倒黑白一样这么有本事。木乔听得心头火起,却隐忍着没有出声。
因为佟李氏的到来,阮玉竹自然也来铺子里陪客。三年的共同生活,已经木乔清楚的学会了许多礼节。在有长辈在场时,没有他们的吩咐,她就是生再大的气,也会一声不吭。
关于昨日和佟正义闹的那点事,阮玉竹昨晚就听说了。此刻见佟李氏他们如此要求,不慌不忙的道,“詹管事这话就言重了,区区生意小事,怎么还能伤了和气?那传出去只怕于你我两家颜面都有损失,这样的话可休要再提!”
詹绍闻言,笑容一僵,“霍夫人教训的是,是小的糊涂,说得不妥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嗯。阮玉竹先应了一声,这才接过话题,“还以为佟夫人匆匆忙忙跑来有什么要事,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她不屑的一笑,竟是责怪他们小题大做一般,让人无形之中就觉得低了一头。
尤其是佟李氏,在她面前不管如何穿金戴银,却总有些相形见绌之意,当下老脸一红,只得强嘴道,“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关钱财,还是分清楚的好。”
阮玉竹点了点头,“亲兄弟,明算账,佟夫人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虽说只是几个小钱的生意,话还是要讲清楚的。要说,我家那丫头昨儿是有些不象话,也怪我没把她教好,竟和大公子口角了起来,确实有失风范。”
有她这句话,佟李氏顿时放下大半心肠,赔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家那老大的脾气也不好。更何况他还那么大年纪了,还不知让让小妹子……”
“佟夫人此言差矣!有理不在身高,只在公道二字而已。”阮玉竹正色道,“不管是读书人还是从商,在世间行走,信义名誉最是要紧。我家这丫头年纪尚小,不知轻重,但佟大公子可是早过及冠之年了,行事怎可如此儿戏?纵然是面对个小女孩儿,也该谨守礼仪,才是府上应有的规矩,却为何对我霍家的女孩儿如此不敬?莫非,是不把我们霍家看在眼里么?”
她这番话说得佟李氏和詹绍顿时都变了颜色,原来阮玉竹根本还在生气。就听她冷哼一声道,“若是口说无凭倒还罢了,但白纸黑字立下的东西能当成一纸空文么?就算大公子脾气不好,毕竟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没喝醉又无人逼迫,是他自己要求立下这样的字据,若是还能收回的话,未免也太拿我们霍家当作儿戏了!”
说得好!木乔听得心头痛快。
昨晚她回家之后,挨了阮玉竹一顿好批,说她不该耍弄心机,哄佟正义立下这样契约。弄得她几乎以为今日必定将昨日之事一笔勾销,却未曾想,干娘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当下就见在阮玉竹这番义正辞严之下,佟李氏和詹绍都失了方寸。
詹绍毕竟在京城之中见过世面,知道象阮玉竹这样的人一旦动了脾气,可就极难挽回了。于是只能扯由头道,“霍夫人您消消气,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家主母对府上可从来没有轻视之意。只是大公子年纪虽大,却尚未当家立户,一应事情都是由夫人作主,霍夫人您也应该知道。不过既然大公子在您这儿说了这样的话,咱们一概不认也确实不对。不如今年的账我们也不结了,依样放在铺子里,这份子也就别动了吧?”
“是是是。我们不分了,就跟从前一样,照旧就行。”佟李氏可不愿意放弃宝华阁这只会下蛋的母鸡,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自木乔接手之后,这三年里,银楼的生意兴隆,早把那一点份子钱挣回来了。如果让木乔拿钱把她的股份冲薄了,那长远算来,亏的可是自己。不如暂且忍这一时之气,只要份额不改,那他们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清这笔账。
阮玉竹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意,却没这么好说话的放过他们,“佟夫人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若是再不同意,好似有意刁难似的。钱财本是小事,这店也是我给女儿的东西,算不得什么。但如果要将大公子亲笔画押的文契作废,须得他亲自过来一趟,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
佟李氏还没反应过来,詹绍却是已经心知肚明了,阮玉竹这是怪罪佟正义冲撞了木乔,要他来赔礼道歉。
“我们一定让大公子亲自登门致歉,保证往后绝不会再发生此种事情。”
“那是最好。”不过阮玉竹还有要求要提,“虽说佟夫人是长辈,毕竟是母亲,佟老爷又不在了,按世俗常理,凡事还是得以长子意见为准。若是我随随便便就同意了,只怕日后又生波折。咱们最好再请一个中人,把此事作个见证,也省下许多精神。”
这一招好狠!木乔几乎拍手称庆。如此一来,佟正义以后想来管宝华阁的事情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根本没有理由再到她面前来晃荡。
佟李氏本来就不太看重这个大儿子,闻听此言虽说知道会于大儿子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但仍是极爽快的答应了,“这个断无问题,这间铺子本就是我家二儿子的,他这做哥哥的不过是代为管管,可沾不着分毫。”
木乔听着这话,心中却一阵刺痛。是她二儿子的?她还当真理直气壮得很!
不过此番回去,想必佟正义心头会很不痛快吧?就算是个再窝囊无用的大哥,毕竟也是姓佟的。佟李氏如此作法,也不怕这大儿子日后怀恨在心?不过这些,却不是木乔该担心的了。
平江府,佟宅。
佟正义一听说要他去霍家赔礼道歉,并找中人见证,他以后都不能再过问宝华阁的生意,顿时气得砸了酒杯。
“凭什么要我去给那小丫头道歉?娘,您也太不拿儿子的脸面当回事了,怨不得旁人都瞧不起我!”
“你还有什么脸面?你那一点脸面全是你弟弟挣来的!”佟李氏跳起脚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乖乖的跟我去霍家说些好听的,把这事圆过去。否则老娘一个子儿也不给你,看你喝西北风去!”
“哼,要是没有我,他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佟正义也是气急了,不觉脱口而出,“您也别忘了,当日他是怎么娶上那位郡主的!要是没有我,那……”
“你疯了是不是?”佟李氏脸色大变,扑上来就要抽他的嘴巴子,“这样的浑话你给老娘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再敢提一字……你若是再敢提一字,你自己知道下场!”
佟正义被她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吓着了,再看旁边还有自己娶的那个不象样的妾室傻呆呆的站在一旁听着,不觉自己也有些后怕,把一肚子火撒在了她的身上,“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滚!”
那妾室没来由的挨了他一脚,含着两包眼泪回房了。
这头佟正义才道,“娘,我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让我给那小丫头道歉,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你要是弄丢了老娘这只金母鸡,我就扒了你的皮!”佟李氏发完狠,见他老实下来了,便又来安慰儿子,“不过是道个歉,又不是割块肉,有什么呀!再说此事,咱们日后总会有找回场子的时候。你要是不乐意,现就请詹管事来,给你出出主意。娘一定帮忙!”
詹绍就住在宅子前院,一召即到。听闻这对母子要出气,眼珠子一转,生出条毒计来。“眼前就个极好的机会,只看夫人和大爷要怎么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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