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一朵银白色的焰火轰然绽放,巨大的光影从木乔的背后投射下来,一身杏红衣衫映得雪白,越发衬得她那抹娇小而无助的身影楚楚可怜。
半晌,皇上才轻笑了起来,“素闻索家女儿皆有男子气概,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爱妃,你冒犯人家了呢!”
江贵妃重又笑得妩媚无比,“臣妾愚钝,只瞧着小妹妹生得标致,便夸了两句,却没想到竟惹得小丫头动了气,这是臣妾的不是,该罚才对。”
“贵妃娘娘说哪里话来!”给木乔几句话震得有些犯晕的万氏终于回过神来,急急上前赔罪,“是臣妾教导无方,令她冒犯了娘娘。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认错?”
木乔立即从善如流,她故意得罪江贵妃,韦皇后自然不好提她的亲事,最好就此将她逐出宫去,反倒如意。
却不料皇上此时横生枝节,“小孩子家,口没遮拦正是常事。况且今日过节,无须多礼。只是方才皇后提到的亲事,不知索夫人您可愿意?”
这不又把麻烦踢了回来?万氏心中叫苦。木乔豁出去,果断开口,“回陛下,方才皇后娘娘曾说,要将臣女许配给韦家大公子,但皇后娘娘又说,韦家大公子已经订亲。臣女不忍横刀夺爱,兼之年纪尚小,玉衡道长也曾说臣女不宜过早婚配,恐累及他人,只好感念皇上一番美意,也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不管了!就是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先把玉衡扛出来再说!
霍梓文自从木乔进来之后,一直默默关注着她们这边的动静,那眼光都快把玉衡的后背戳出两个洞来!
玉衡本来还眯着眼睛装聋作哑,只在那儿看戏,听见小姑娘给逼急了道出自己的名号,再不能无动于衷,“回陛下,这小妮子面上带了几分煞气,若是过早谈婚论嫁,只怕会克着旁人,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不能解的么?”韦后却紧追不舍,“若是再过几年,恐怕会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吧?”又和善的看向木乔,“古来娥皇女英也是佳话,索小姐家风端正,必是明理之人,自然会与正妻好好相处,哪有什么横刀夺爱之事?若得皇上成全,封你做贵妾,身分也不可与寻常妾室相比。便是索大人和索夫人,想来也不会见怪吧?”
话给堵到这个份上,让万氏怎么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三殿下杨烜终于站出来说话了,“母后恩及天下,本是这丫头的福气。但她命该如此,若是道长强行替其破解,只怕会引来后患。不如随遇而安,或者自有机缘等着她呢?”
“三殿下真的是很喜欢这丫头呢。”江贵妃掩面而笑,说出佟正恩的心事。怎么三殿下不惜得罪母亲,也要维护这小丫头?
若说他对木乔没有一点私心,那恐怕也实在说不过去。但三殿下一向洁身自好,并不十分看重女色,他这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佟正恩颇为费神。
江贵妃低低在皇上面前告密,“臣妾听闻,三殿下特意将府中的爱马都赠这丫头了,就是她今儿所穿的衣裳也是。臣妾不过小小的激上两句,引个话头出来,没想到他就急了。”
“你呀你呀!”皇上似是心情颇好的笑嗔了江贵妃一眼,却又瞧着玉衡问道,“这丫头身上的煞气厉害么?可有妨碍?”
玉衡深知皇上脾气,听他这口气便顺势道,“除了不宜早婚,最好还让她多抄几卷经书,供奉神灵。”
这个木乔不怕,不就是写字么?她在霍家已经养成习惯了,正好练字。
但皇上听了,却只微微颔首,似乎还不甚满意。
忽地,有人站了出来,“北方胡族正向我大魏求娶,他们那儿民风彪悍,并无面相一说。索家小姐系出敦煌,父皇也说甚有男儿气概,不如便收作宗室之女,和亲出塞,也是一番美谈!”
木乔直愣愣的扭过脖子,这是哪位呀?她到底是砸了他们家的灶台,还是把他家孩子摔井里了?连这种话居然都说得出口!
什么美谈,分明是想借她身上的煞气去带霉别人吧?
涉及国事,玉衡不便插嘴,还是三殿下站出来说话,“四弟所言差矣,北方胡族向我大魏求娶的是皇室宗亲,宫中自有适龄待嫁的公主。咱们身为皇室血脉,怎好为了一已之私,就忍心让臣子们骨肉分离?索小姐年未及笈,如此稚龄,让她代公主远嫁,不仅不合人情,也实在有辱国体!”
“三哥这话可不对吧?”四殿下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目光却阴沉无比,“前朝的隆庆公主,不也是臣室女儿?说到年龄的话,索小姐小是小了些,但此去塞外和亲,路途遥远,诸事操办起来,总也得一二年的工夫,那时不就刚好了?况且真人方才也说,索小姐是个有福气的,能为朝廷立下这样的汗马功劳,便是整个敦煌索氏也应该感到无上光荣!”
光荣你妹!木乔胸中怒火高涨,心知自己已经被无辜的卷入到朝廷斗争中来了。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已经起不到作用,反而还会给人拿住话柄,惹来纠纷。于是,她所能做的,只能闭上嘴巴,不发一言。
佟正恩心思急转,已经多少瞧出些眉目来。
皇后除了三殿下一个儿子外,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嫁人。而现在宫中年岁最大的女儿便是江贵妃的亲女,四殿下的亲妹妹,昭华公主。
胡族来求亲,理所当然轮到她,想是江贵妃和四殿下舍不得,便布了这个局,想找木乔做这个替死鬼。
三殿下故意把木乔请来,又让她引起众人的瞩目,恐怕是早就设计好的。他与四殿下的争斗已是公开的秘密,若是能借着此次机会狠狠打压老四那边,于他可是大大的有利。
所以接下来,三殿下一定会保住木乔。
果然,见四殿下针锋相对,三殿下并未慌张,身如磐石,目若静水,半点波澜不惊,“四弟,你也听到真人方才所说索小姐面带煞气了,类似的话真人在索小姐寿诞那日也曾当众说过,在京中不是秘密。虽说胡人不拘小节,但若是有心打听一番,知道我们大魏在明知索小姐不宜过早婚配之时,仍将她收作宗室女,和亲番邦,这会令得番邦友邻作何感想?会不会以为我们大魏是假借和亲,故意派一个这样女子嫁去,以动摇他们的根本?”
他略顿一顿,“即便是等到索小姐及笈之后再行成婚,但毕竟议亲之事却已是迫在眉睫了。我大魏素来号称礼仪之邦,诚信示人,若是做出这等行径,岂与小人无异?此事还请父皇裁决!”
有理!木乔坚决支持,杨烜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就是想找个臣子女儿送往番邦和亲,也得另选他人了。
韦皇后觑着皇上那意思,递了个台阶过去,板着面孔先训自己儿子,“今儿乃是元宵佳节,怎么好好的又谈上国事了?皇儿也太不懂事,快回去坐着吧。来人,去本宫处取两份礼来,赏索夫人和索小姐,你们也退下去好好观灯吧。”
“慢着!”原本以为尘埃落定的事情,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又中断了,“皇后且不必忙着打赏,便是观灯,留在此处不也不样?不多她们两个位置,添张几案便是。”
皇上嘴里说得轻巧,但重抬起眼打量木乔时的目光却与方才有了极大的不同,不再是漫不经心,而带着一种颇为玩味的审视,就象一只刚刚睡醒的老虎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让人心惊胆寒。
“让索小姐去和亲,那是说笑了。”他先否认了四殿下的提议,后又笑得,“朕方才总觉得似有什么事没想起来,这会子终于想起来了。朕记得,辅国大将军叶离好象至今还没有续娶吧?”
此言一出,不独是皇后,就连三殿下也微微色变。佟正恩暗自挑眉,看来,这场博弈四殿下是输了,但皇上亲自上阵了。
这是要试探三殿下的底限吧,那三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木乔心中一紧,什么将军?一把年纪还不续娶,多半是有问题的吧?
霍梓文离京多年,也无法晓得这军中事务,偷眼看玉衡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难道有什么不妥?他的后背也开始冒冷汗了。
只听皇上兴致颇高,“我记得从前叶将军也在朕面前提过,说是自己杀戮太重,命中带煞,寻常女子皆受不住他的煞气,故此自夫人亡故后鳏居多年,一直不愿续娶。方才听真人说这小丫头面带煞气,朕听在耳中便觉得耳熟。现在想来,他们二人许是天生一对。真人,你说可是?”
玉衡笑道,“皇上说得不错!若是可以,让贫道合合他二人的八字,兴许还真的般配。”
皇上满意的点头微笑,“此事若是能够玉成,倒是道长一桩大功德。叶家世代忠良,朕要亲自下旨赐婚,务必让叶将军少了后顾之忧,而索小姐也不便担心会夺人所爱了。”
这竟是——要定了么?木乔一颗心惶惶悠悠,如风中落叶,再也顾不得礼节的偷看向霍梓文,小脸惨白。
哥呀,现在可咋办?
(霍三说:不如凉拌。夏日炎炎,放几张粉红下来清热解暑,爽口下饭,岂不乐呵?(^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