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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是否立即召佟正恩来问个究竟?若是他果然如此丧尽天良,论罪当诛!”杨烜分明已经怒极,要竭力给木乔讨一个公道。
但皇上却微闭上眼,显得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冷淡,“索姑娘那时的年纪还小,她自己也说脑子曾经受了伤,连父母身世也想不起来了,怎会独独记得此事?难保是她小孩儿家一时糊涂,或是张冠李戴,也未必可以尽信。至于佟郡马,在朝中多年,为人处事还算勤勉,若是因为一面之词就大动干戈,岂非寒了城阳王府的心?行了,此事容后再议,朕也累了,带她下去吧!”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泼下,冷得不仅是木乔,还有杨烜的心。
忍了几忍,才见杨烜强压在心头的怒气,沉默着带着木乔退下了。
在出了皇上的寝宫之后,杨烜忽地回身,用力抱住还没从回忆中的悲痛中解脱,微微战栗着的木乔,低低在她耳边密语,“别怕,这件事交给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的神态是如此急迫,但语气却是无比的冷静。木乔愕然抬头,杨烜此时的眼神说明他对皇上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望着她微微一笑,“去天穹宝殿,上柱香吧。”
可以么?木乔心头一跳,莫非是有些话他不好说,安排了玉衡或是霍梓文给她一个交待?
她以眼神相询,却得到杨烜的微微颔首,想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木乔再不犹豫,在与他分别后,便对身边的嬷嬷道,“我的心绪有些不静,想去天穹宝殿上一柱香,可以么?”
那掌事嬷嬷想了想,点了点头。横竖有她们这么多人跟着,木乔能做出什么来?
待他们一走,立即有小太监将外头的情形汇报到了郑其的耳中,郑其又如实传递到了皇上这里,只不知是有意还是觉得实在不值一提,并没有提起木乔去天穹宝殿上香一事,反而浓重的渲染了杨烜对木乔的重视,“瞧三殿下对索姑娘那样一个情形,看来是真上心的。”
皇上眼中闪着微微得意,吩咐心腹太监,“传朕的密旨,急召城阳王杨倓进京!”
郑其拟好了密旨,急急命宫中的暗卫发出。回头到皇上身边守候,一派忠心之极。
皇上想了想,给了他句话,“往后新皇登基,你也安心辅佐,自有你的好处。”
郑其跪地叩谢,老泪纵横,“老奴愿意随陛下一同去,能服侍陛下是老奴的福分。”
饶是天子无情,见此情形,也有三分动容,不由对这心腹更多了几分倚重,有一桩本不欲安排给他的密事也一并交待给他了,“你悄悄的再取朕的虎符,召辅国大将军叶离带两万精兵秘密入京。”
召他?郑其惊讶了,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陛下,叶将军离得那么远,若是要他带两万人进京,粮草刀枪都不是小数目,只怕即刻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了吧?”
皇上微微一笑,明显心情不错,也愿意多说几句,“你哪里知道,那叶离可不是一般的武人,尤其是他家里的那位,确实有几分才干。早些年,他们叶家在边关那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自从收复失地之后,叶离这些年,陆陆续续便把原属叶家的亲兵抽了不少,安置在了京外他们老家附近的军营里,只要他一人回来,跺一跺脚,只怕连京城的地都要抖三抖。”
郑其更加不解了,“那皇上既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怎么还能允他如此囤兵自重?”
皇上更显得意了,“叶离这人,好的那一口虽然古怪,也忒花心了些,但他对他那家里的那位还是很上心的。那人跟着他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曾经受过重伤,不知瞧过多少大夫了,都说活不长。那一年正好又犯了病,几乎快死了,叶离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不经传召就快马加鞭入了京,深更半夜的径直冲进宫中,求到朕的面前来。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宫里有一枚百年朱果?”
郑其记得,“怪不得!那颗朱果原是先帝留下的遗物,后来不知所踪,太后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原来是陛下赏赐给叶大人了。”
皇上很为自己当时收买人心的举动而自负,继续卖弄了下去,“他当时来得匆忙,朕若是公开此事,难免会让他受罚,不如索性做个人情,便让他带着朱果悄悄走了。那叶离当时就立过誓,但凡有圣命,叶家人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负皇命。他这人倒是一言九鼎的汉子,朕的命令他不会不听。这些年,他悄悄干的那些勾当,也知道朕心知肚明,朕不说,他心里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该是他们叶家出力的时候了。你只管调他进京,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至于城阳王杨倓,性情敦厚,颇有长者之风,又是皇族中人,有他二人,一文一武,天下可以大定。”
郑其明白了,躬身退下正要去传话,皇上忽地叫住他,似笑非笑的又补了两句话,“叶离那儿,你可以隐约透露下,当年他落水之事,可跟三王府脱不开干系。再有,去江贵妃那儿把今儿之事露个口风,让老四去城阳家里卖个好。”
郑其心中一惊,知道皇上这一是要挑起叶离对杨烜的仇恨,二是要挑起三四两位殿下的争斗,然后他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可他们全是嫡亲父子啊!但郑其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什么也不敢说,下去办事了。
皇上舒服的躺在那儿,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归天后,儿孙们那目瞪口呆的情形。哼,他的皇位可不是谁想要谁就能要的,便是他死了,这个王朝,也得按着他的意思流传下去!
刘更衣待木乔他们走了,又端来汤药侍奉。近来虽说皇上醒了,却并没有召太多嫔妃过来侍奉。反而就顺着杨烜的安排,只让几个年轻美貌,品级较低的新宠妃子轮流过来侍候。
至于韦皇后和江贵妃,虽是日日都来请安,但皇上不太爱见她们,只是各自嘉奖几句,又授予江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力,便让她们俩自去明争暗斗了。至于其他的皇子们,皇上也基本不见。
四皇子回了京师已经有几日了,但半点实质性的消息也探不到,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卧不安。
“母妃,您说父皇究竟是何用意?莫非他当真要把位子传给老三么?”
儿子回来了,又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利,江贵妃近来渐渐找回了主心骨,比他可镇定得多,“稍安勿躁。若是皇上真有此意,为何不在让他协理政务时就一并证了名分?既然只是暂代,就表示你父皇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咱们也不是不可能翻盘的。”
“那父皇又不肯见我们,这样下去咱们不也讨不到好?”
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江贵妃也很忧心,她不是没想过强行去皇上身边讨好卖乖,但是细细想来,又怕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了皇上,反倒不美,因此只能裹足不前,这会子母子二人想着此事,俱有些进退两难的愁闷。
忽见宫中的大太监匆匆进来,“娘娘,殿下,可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何事?”
“听说那索家的姑娘让三殿下领着,在皇上面前告了佟正恩佟大人一状,说的是他往年谋害结发妻子女儿,还有岳父母的事情。听说那索姑娘似乎还是平凉城沈氏的人,就是那位新近的皇子伴读,沈亦儒的亲姐姐。”
沈亦儒告状一事,江贵妃和杨烜也有所耳闻,只不知原来还能扯出这些原委,他们不关心别的真相,只是追问,“那皇上怎么说?”
“听说皇上驳回了此事,说索姑娘当时年纪太小,未必记得清楚,三殿下很是生气的走了呢!”
江贵妃和儿子对望一眼,忽地同时想到,他们可以借此去杨婉真面前卖个好啊?虽然他们夫妇原先是投靠了三殿下,但现在出了这样大事,想必也凉了心吧?杨婉真和佟正恩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他们身后的城阳王府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江贵妃急忙吩咐,“皇儿,那你立即派人,不,你亲自去走一趟。在这个时候,心胸气度最要紧。”
“儿臣明白!”四殿下兴冲冲的走了,心想杨烜也真是蠢,怎么就被美色迷昏了头,干出这样傻事呢?
天穹宝殿。
木乔进来上了柱香,听着旁边道士们颂经祈福的声音,心里渐渐安静了许多。诚心诚意的拈起柱香,在神前供上。心中默默祝祷的是祈求她的父母女儿和木乔,在阴间安息。
这样的事她不是初次做了,当年在霍家开始抄经书时,木乔就开始默念着给他们祈福,后来到坤德观出家,她更是一日都没有拉下。
无论如何,就算皇上真想要阻挠,她也一定要给他们讨回公道!
旁边有人适时建议,“施主若是心神不宁,何不到一旁念几卷经文?”
木乔看着那不起眼的中年道士,眼中却是狡黠的清明与熟悉,心中一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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