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故意为了这次比赛让行一般，决赛的日子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许多音乐爱好者和家长们纷纷来到场馆来欣赏这次省级的青少年钢琴比赛。



    “小李，摄像机好了没？”



    “好了好了！”一个摆弄着器材的青年满头大汗地喊道。他约摸二十多岁年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稚气。胸口处一个系着蓝色带子的证件上写着湖南教育电视台的字样，是来此次比赛做采访的。



    诺大一个舞台却只有湖南教育电视台的几个人在忙来忙去，可见新闻媒体对音乐比赛的不重视。其实不论是九几年的时候，还是后世，一个省级钢琴比赛吸引来的媒体都不是很多。就算有，所占的篇幅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小李他们虽说要在这里拍摄好几个小时，但最后剪辑出来，能播放的也不过是午间新闻的几分钟而已。



    等他们和工作人员都准备完毕，场馆正式开放了。观众们纷纷进场，除了音乐爱好者和家长外，还有些更小的琴童们。他们大约不过三四岁，坐在位置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舞台选用了比较实木地板中比较昂贵的种类制作。一圈圈的木纹看起来诡异而美丽。打过蜡的地板在灯光的照射上闪闪发亮，但这都比不上中央那台黑色的Yamaha三角钢琴打眼。



    这台三角钢琴放于整个舞台的正中央，黑得发亮的表面足以当镜子用。支起的琴盖露出一片原木色的音锤，它们缜密地排布在里面。琴键的色泽光滑而细腻，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从内里发出淡淡的柔光，能够想象它们触上去的感觉该是多么奇妙。



    舞台灯光主要由安在舞台上方的一排小灯泡提供，还有几个方形盒子装着的大灯，集中照射中间的演奏者和钢琴。在上面弹琴的话，因为光线的原因，压根看不到下面的观众，但这并不会让参赛选手变得不紧张。有时候，舞台的下方一片黑漆漆反而会形成反效果，未知使人恐惧。



    赵昭的号码比较靠前，她紧张地在舞台后面走来走去，脸色发白，手心出汗。倒是苏墨闲从小到大这种阵仗就没少过，在练出一金刚不坏之身，对这种场合习以为常了。



    “别瞎想了。你把观众看成一排大萝卜，弹你自己的就行了。”



    赵昭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就会胡说！我都紧张死了，你还在这里开玩笑。”



    “我说真的，你听我的吧。反正你上台的时候又看不到观众，还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琴上。而且钟老师不是说了么，名次不重要，能进决赛我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才不是你的真心话呢。如果你只想进决赛的话，为什么要那样选曲，还跟我说要好好报复一下那个李穆云！让她瞧瞧她放弃的两人是多么优秀，把她的弟子打得丢兵弃甲。”



    苏墨闲吐吐舌头。记得她把选曲交给钟玉雨的时候，钟玉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确定没看错后，还再三要她放弃，或者询问她下调难度。



    说实话，那两首曲子根本不是小学生能够弹的，就算在3－6年级组，能弹这两首曲子的也能够被称为神童了。



    可是苏墨闲坚持自己的选曲，无奈之下钟玉雨也只好妥协，可在心里，她是压根不信苏墨闲能弹这两首曲子的。



    钟玉雨心中打算是让张健能拿一个比较靠前的名次，而这个名次能在前十她就满足了。毕竟他们是电子琴组的，而不是专门的钢琴兴趣小组。



    苏墨闲有自己的打算，不仅是向李穆云报复，更多的她还想证实给人们看，钢琴演奏并不是只有技术就行的东西。她看向舞台下，现在还没完全暗下去，那里有许多刚开始学琴的学童，好奇地打量着舞台上。Yamaha三角钢琴就静静地立在那里，冷而暗地钢琴黑，吸收着所有的光线。只有琴的边缘处，反射出耀眼的橘红色的光芒，温暖而炽热。



    比赛开始了，观众席上的灯一个接一个熄灭，人们吵杂的声音也随着灯光的熄灭而熄灭。



    排名01的选手上台。决赛的要求是默谱弹奏一首练习曲和一首演奏曲，评分规则除了演奏得分外还增加了一个仪容分，也就是说苏墨闲终于不能像预选赛一样穿得那么随意了。



    很快，一个熟悉的乐声响起，居然是苏墨闲的预选赛曾经弹过的曲目《西班牙舞曲》（肖斯塔科维奇）！



    《西班牙舞曲》讲述的是王后为王子举办的挑选新娘的舞会上，妖魔及其女儿扮成外国的客人，在妖魔的斗篷的掩盖下翩翩起舞的情形。出自歌剧《天鹅湖》的第三幕。



    热情洋溢，独特地节奏感，还有在很多情绪的处理上苏墨闲都发现这个女孩都在模仿她的演奏。



    一旁的钟老师一边听一边说：“这个女孩弹得不错啊，这首曲子在情绪的处理上很正确。”



    决赛和预选赛不同，老师可以陪同参赛选手一起到舞台后台等待上台，所以钟玉雨才会在这里。



    苏墨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现在她感觉就像被凤姐抛了个媚眼一样，要有多不自在就有不自在。



    演奏完毕，分数还算不错，不过因为大部分评委已经听过苏墨闲的演奏了，所以给的分数偏低一些，这让钟玉雨大感不平。



    中间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在那位第一个上台演奏的选手下来的时候，她居然问同是参赛选手的苏墨闲要签名。一问才知道，原来她也是苏墨闲一个小组的，不过排名比较靠后。在听过苏墨闲的演奏后，她深深为那一首热情洋溢的《西班牙舞曲》而折服，回去后特地苦练了一番。



    她说，她从来没觉得弹钢琴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接下来又有几个参赛者弹奏了，不过特别打眼的没有几个，很快就轮到了张健上台了。



    苏墨闲听了听，觉得张健弹得不错，不过也只算是中规中矩，没有特色。就好像他的人一样，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吧，但总让人记不住长什么样。



    分数出来，还算不错，进前十应该没问题。钟老师松了一口气，从张健上台后紧张的脸色马上放松了下来。



    随后是赵昭。今天的赵昭的头发放了下来，长长地直披到腰际，身上穿着一条湖水绿的连衣裙，衬着粉色的肌肤十分漂亮。



    “我去了！”



    赵昭握紧了拳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台去。明亮的灯光下，下面都是黑漆漆的，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赵昭吞了吞口水，僵硬地行了一个礼，坐到了钢琴前。



    黑白琴键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它们细腻而均匀，触感绝佳。赵昭将手放到琴键上，感觉着。想到苏墨闲的话，她的注意力慢慢地集中在琴上，直到再也感觉不到观众。此时，她完全没有了紧张。她感觉这里就是电子琴的音乐教室，这台钢琴就是她在教室里弹的那台三角钢琴。



    均匀而颗粒感明显的音符落下，就像雨滴滴在地上，反弹出粉身碎骨的脆响。左手和弦柔和，轻缓，像是细雨所诉说的绵绵情意。右手旋律叮咚作响，像是夏雨的雨点打在池塘，击在莲叶上和水池上。



    然后，又是各种两两成对的高音音符。这曲调让观众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了雨中，看到了雨滴不断地从天空上落下来。



    跳跃的节奏在雨里响起。赵昭左手飞快地略过琴键，右手却是跳跃着从一个白键到另一个白键。



    这首赵昭即兴作曲的《雨之曲》，却早就新生了！在经由苏墨闲记录和两人共同改编以后，不仅在难度上达到了5级的水准，而且音乐情绪和层次上更为丰富。整个曲子总共分为轻柔的细雨、不羁的倾盆大雨和大地的回响三个部分。最后一个乐章，天空用雨水叩问大地，大地发出剧烈而只有天空才能明白的回响，而在在大地轰鸣的最猛烈时，曲调戛然而止，让人留下无穷的念想。



    一曲结束，观众们激动的鼓起掌来。这首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感动了他们，这首曲子用它绝妙的旋律征服了他们。



    相比之下，赵昭的练习曲就显得逊色许多，不过在技巧方面还是无可挑剔，还有许多该颇为称赞的情绪处理。



    得分出来了，9.95分，这是目前出场的参赛选手之间产生的最高分！观众们惊呼着，而在这时，一个司仪慌慌张张地拿着一张纸条走上台来，他对观众们说道：“我们这里刚刚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13号选手赵昭同学弹奏的《雨之歌》居然是她本人作曲的！让我们鼓掌祝贺中国出现了一个音乐神童！！”



    此时，台下带小李来的记者也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他死死攒着拳头，瞪着操作摄像机的小李问道：“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拍下来了！”小李连忙回答，他也很是兴奋，居然碰上了这么有新闻价值的意外事件！



    观众也疯狂了！没有想到刚才那么美妙的乐曲居然是出自一个6岁儿童之手。虽然这次钢琴比赛并没有硬性规定能不能用原创曲子参赛，但是因为参赛者的年龄限制，历年来的比赛中都还没有出现过原创曲目。



    赵昭一次又一次的谢幕，她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她喜欢钢琴，可是她的老师却一直用钢琴废柴来称呼她。终于在今天，她得到了应该有的称赞。看，这么多人为她高兴呢！赵昭心想。



    在舞台后面的李穆云却阴沉了脸，她认出了赵昭。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才能。她们真的看错了么？不，她没错。赵昭在弹琴上有许多技巧的问题，她从来不按谱弹！但为什么这种人能够让观众这么喜爱呢？



    肯定是观众的欣赏能力有问题，在郑磊上台后一切就可以解决了。



    没错，郑磊是最棒的！而她的选曲，也一定能打败那个钢琴废柴赵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