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然努力摒弃心中对蛇的印象和恐惧，不去在意手中冰凉的触感，不去想象蛇本身的形态，在墨色的伴随下，目光坚定平静，步伐稳而不急的一步一步的向厉王北陌诀走去。



    当她走到离他不足一臂的距离时才停下来，身上自然而然的生出些冷然的气势，抬头很是咄咄逼人的直视着他。



    她记得他，就算她不常在皇宫走动，就算许多年他们都没有直接接触过，她也记得他，而且印象深刻。



    这是一个从小就长得格外出众的人，但却也是一个从小就极其不受人喜欢的人。



    当年，皇宫的御花园的一处假山背后，她见过一个浑身脏兮兮，瘦弱骨材，但却穿戴极好，貌似女孩子的男孩子。



    他比她年岁大些，有一双漂亮却自带狡黠的狐狸眼，肤白唇红，那时候虽然瘦得有些脱像了，可他一笑依然极其的好看，比御史大夫家李三小姐还要好看。



    当时她随身带着一个李嬷嬷专门为她做来装糕点的小绣包，里边总是装着些零嘴，见他冲自己笑，她竟觉得他有些惨兮兮的，便解下那个小绣包给了他。



    她没有对他说过任何话，他便以为她是小哑巴，笑嘻嘻的接过她的小绣包，毫不客气的从里边掏出零嘴，吃相极其不好看，像是饿极了，狼吞虎咽。



    “小哑巴，你的绣包爷收下了，日后一定还你。”



    她看着他，越发觉得他可怜，即便是他笑得很好看，即便他说话那般傲气。



    不过，她也真的不太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让她觉得难受了，又也许是因为他那般不客气，吃了她的零嘴连一句谢都没有还擅自决定收了她的绣包，更或许是因为她看到了他蹲藏在那假山背后时脸上露出的一抹狠戾。



    反正那时她便不想和他多接触，所以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而他见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竟追着她从假山后边出来了，恰好遇到了前来寻他的宫女。



    那宫女见她在倒是恭恭敬敬的对他，只是依然掩饰不住由心而出的烦躁和鄙夷。



    他可怜的形象越发深入她心，所以她忍不住回头看着他被那宫女带走，而他也回头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好像盛满了委屈的泪水。



    她想他当时是想她帮他的，或者说至少留下来，那样那宫女便不敢轻易动他一丝一毫。



    可惜她没有，她只是看着他被那宫女带走，然后看着那宫女抢走他手里属于她的绣包，最后一把将绣包扔进了一旁的池塘。



    绣包她没有再去捡回来，因为她的东西一旦送出去就不会再拿回来，她也不会再有留恋。那样的一幕看在她眼里，她也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默然的转身离开。



    如同当年她向他递过去装着零嘴的绣包一样，这次她将手里的那条毒蛇递到了他的面前。



    当年她没有开口说话，但现在她却冷声对他道：“厉王殿下，还需多费些心思管束你这些畜生才好。”



    北陌诀淡淡扫了一眼她送到他面前的那条黑青色的毒蛇，一抹绝美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只是却未达眼底。



    那双狡黠的狐狸眼中有些好奇，也有些茫然，但却始终看着她的双眼不放，好一会儿他猛地收缩了一下自己的如墨玉般的黑眸，接着便见他几乎是肯定的冷声道：“是你！”



    楚依然自然知道他这般诧异的问话时何意，可她并不是来与他上演多年后再次相见的戏码的。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抓着蛇的那只手一松，那条蛇便落在了他的脚下，接着她便直接将他无视，转动目光看向青瑶郡主，然后穿过他走到青瑶郡主的面前。



    与之前在来福楼不同，这次她对着她，脸上没了最初的温和之色，而是气势逼人的冷然，“青瑶郡主，你说这事能过吗？”



    青瑶郡主看着浑身蛇血，神色却依旧淡然的楚依然，她的心中竟莫名的有些畏缩，捏着软鞭的手不由得多用了几分力。



    “楚依然，你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然而，她青瑶郡主怕过谁，北陌诀这种人她都揍过，她还会怕她吗？



    她自然是吃不下楚依然这种直面的回击，手中的鞭子一抖，“啪”的一声，顿时尘土飞扬，瞪着秀目直面楚依然的逼迫。



    “本王在问你话！”然而被漠视了的北陌诀，脸色一冷，戾气顿然生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猛地扣在楚依然的臂弯之上，手上一带劲便迫使楚依然再次站在了他的面前，“你就是那个小哑巴？”



    当年那个小哑巴长得真的是太平凡，平凡到他事后都形容不出来她的样子，除了那双平静得让人心寒的双眸。就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楚依然一样，那张脸算得上清秀可人，可却没有一丝让人可以记忆深刻的特点，倒是那双眼睛里的眼神，这么多年他不曾见过第二人。



    “厉王殿下，请自重！”她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有挣扎，语气却拒绝得明确干脆。



    “呵！楚依然，真没看出来你长得不怎么滴，这吸引人男人的魅力倒是厉害。”



    北陌诀的行为让青瑶郡主略感诧异，在她印象当中这人从小性格就孤僻乖戾，甚是不喜欢女人，更不愿意随意碰哪个女，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无辜惨死在他手上。



    可现在，他居然就那么轻易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楚依然的胳膊上，而且看那样子似乎有一个他很在意的答案需要楚依然回答。



    虽然单看北陌诀的神情，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情不佳，甚至有了不能克制的愤怒，可青瑶郡主却知道这样的北陌诀一定是不正常的，而这种不正常却是因为眼前这个各方面都不起眼的楚依然。



    想着在来福楼里，俊美潇洒的贾单维护她，沉稳倜傥的宁王北陌寒重视她，此时就连乖戾邪魅的厉王北陌诀都对她另眼相看。



    她冉青瑶的心里不禁有些失衡，她看不出她楚依然有何特别之处，更看不出她与自己相比优势在哪里？可为什么偏偏就是遇到了她，她冉青瑶失了郡主的光环，失了郡主的骄傲？



    若今天楚依然是一个绝美的女人，也或者是一个名满京城的才女，她冉青瑶即便是输她，也会输得心服口服，毕竟她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拿的起放不下的人；可偏偏她只是一个外貌平凡，才华平庸的相府嫡女而已，所以如何能让她输得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