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然的声音一如往常一样软糯清冷,即便是流着泪也没有一丝能让人听出的哽咽,只是那语气却带着些许无力,无奈和责备。
楚一恒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但听着她的话不免开始忐忑。
她说他又犯错了,那她是不是又要狠狠地惩罚他了?可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难道是因为他泼了青瑶郡主一身粪?
若是这件事,他认罚,但他坚决不认错!因为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
然而,被晾在了一旁的十皇子北陌屿却将楚依然的神情和眼泪都看在了眼里。
又听着她说楚一恒又犯了错,作为好兄弟的他本来想要帮楚一恒说些好话的,但一时竟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能不安的绞着他那双胖乎乎的小手,瞪着无辜的圆眼睛看着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听到身后公公叫了一声王爷,他才恍然回头看向往这边走过来的北陌寒。
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小跑过去拉住北陌寒的手,抬头乞求一般盯着对方道:“皇兄,嫂嫂……”
“嗯?”
北陌寒诧异的看着身边肉呼呼的北陌屿,有点不确信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这小肉球竟然已经开口叫楚依然嫂嫂了?居然还有人比他还着急将楚依然纳入他门下么?
北陌屿见自己兄长神色一凝,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改口,“阿恒他不是故意的,皇兄能让楚小姐别责怪他吗?”
北陌寒看着自己这个肉呼呼的,又可爱的胞弟,忍不住对其柔和的一笑,大手温柔的扶在在他的小脑袋上,然后看似认真却又有几分揶揄的对其道:“这件事皇兄也没办法,因为你偷跑出宫,皇兄也要惩罚你。”
一听自己也要受惩罚,北陌屿那张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惆怅了,盯着北陌寒可怜兮兮的,想说什么但又不太敢说,于是只能很没有脾气的耷拉起自己的脑袋。
沉默好一会儿又才突然小声道:“皇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从来都不罚我的。”
撒娇总归是好用的,虽然皇兄几乎从来没有说过要惩罚他什么,但他认为以皇兄对自己的包容,还不至于忍心看可怜兮兮的他不为之所动的。
北陌寒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情绪有些低落的小肉球,浅笑着摇了摇头,胆子倒是不大,就这小心思挺多,可惜就只能用在他这个非常好说话的哥哥身上,除此对谁都没有用。
然后才又默默地看了一眼拥着楚一恒不放的楚依然。
北陌屿不懂,那是因为他还小;但北陌寒却懂。
楚一恒也许犯过很多错,但此时楚依然口里的错只是楚一恒没有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躲避,而是遵从护君之责或者是朋友情谊,主动迎向了危险。
不得不说,楚依然这人活得很现实,也很自私。
她不在乎的很多,所以就看上去总是那么无所谓。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身上的那种冷漠是真冷漠,并非刻意装出来的。
所以,她在面对他时,虽然保持恭敬却并不让人感觉得到敬畏;所以,她通常说话时也都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并不刻意斟酌话要怎么说才能说得漂亮,才能让听话的人心里舒服;所以,在她的心里,这世上谁的命都不如她在乎之人的命更重要,即便是身份尊贵的皇族。
世人或许会认为君是主,臣是仆,危险之际,臣护君,仆护主,那是职责,是荣耀,是天经地义。
显然楚依然并不那么认为,就算当着众人的面,当着皇室出生的他和北陌屿,她也毫不避讳自己的认知。
从这一方面来看,她的冷漠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是一个帝后应该具备的;可她的自私却又让她缺少一国之母该有的大爱和奉献精神。
不过,如今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她年纪还小,总还会成长,也总会渐渐学会许多东西。
南王府的人在南王的怒意之下带着青瑶郡主和柳儿很快离开了,只是途中青瑶郡主的叫嚣和不甘心还在继续,但却没有人再去回应她。
南王一脸尴尬之色,但想着青瑶郡主那一身粪,憎恨之心又起,索性也就任由青瑶郡主叫嚣了去,不再制止。
最后,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在现场不能忽视的两个人身上——宁王北陌寒、相府嫡女楚依然。
刚才差点踩踏到北陌屿和楚一恒的黑马正是他的坐骑,现在就算他心中再有气,再不愿让人觉得他南王府怕了宁王和楚相,但为了这件事,他也不得不上前给一个说法。
只见他走到北陌寒和北陌屿的面前,没有和气,更没有赔罪的讨好之意,就是一张带着不满,但是刻意恭敬的模样,“宁王殿下,十皇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话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却刻意忽略了楚一恒和楚依然。若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听到他这话,只会认为是他南王在与宁王客套寒暄,并非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北陌屿还不懂得这些场面话,何况有北陌寒在,他也习惯了一切向北陌寒看齐,所以即便以一个小孩子的喜好来判断他并不太喜欢青瑶郡主,以至于他也就不太喜欢她的父亲,但他还是用自己的懵懂的眼神仰望着身边的哥哥。
北陌寒虽然也还年轻,但毕竟出生皇室,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又有什么样的心计没有领教过?
什么样的人心里有什么样的计较,什么样的态度表达了说话人什么样的心理,他不说都猜得到,但也八九不离十。
他的父皇这么多年来钻进了李晏的魔障当中出不来,总以为自己坐在那皇位之上受到的桎梏都是因为李晏,即便她已经死了,他也认为在皇位上的郁郁不得志,束手束脚还都是因为她。
他就是看不到自己作为掌权者的无能,看不到朝廷里除了李晏还有还有冉家,还有南宫家,还有其他世家大臣。
冉家本是将门封王,一门忠烈,但也不过是三代。
冉世忠虽承袭爵位,手中掌兵,但却不过是已过不惑之年也从没上过战场的世家子弟,就更别提军功。
可就算如此,冉家却始终享受着一等公爵的厚禄和荣耀;朝堂上下,见面三分礼让;皇族之内,莫不对齐厚待。
当年其女随随便便就能欺了一皇子而不受罚,事后多年竟可以没有一点避讳的拿其当炫耀的资本,到底是凭什么?
他的父皇简单的将这一切归到功臣荣耀,皇子不受宠而至。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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