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辰殿里此时灯影绰绰，北陌思南和北陌辰一番争吵以后，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
唯一被安排在一旁伺候北陌辰的徐蓉蓉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国之君发如此大的脾气。
再听其话中内容，就算她只是一个未见过大场面的民间女子，心中也是一阵骇然。
这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皇帝？为什么会有君无戏言，一言九鼎之说。
皇帝随便说一句话那都是家国大事，涉及黎民百姓，涉及天下苍生，所以这一言可值千斤重，所以君才不能有戏言，君不可妄言。
可眼前这个北朝第一人，最尊贵的一国之帝竟轻易的就说出了以疆土换物，以武力出兵他国。
最后还将这天下与他个人对等了起来，认为天下欠了他。
这是何等可怕的想法，是何等让人担心的君主？
她不明白，那样心善纯粹，向往美好生活的北陌辰，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可怕的父亲？
还是说这才是一个帝王的真实面目，她只是被北陌辰的温和迷惑了而已？
“父皇，天下、江山怎可与个人的私利并论？”
“这是朕的江山，朕的天下，用于利我有何不可？”
“不对。”北陌辰心痛的摇了摇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皇竟是如此看待江山社稷，如此简单没有道理，如此让人忧心，甚至是痛心。
“怎么不对？”北陌思南冷笑着，心中不知是多恨，甚至是厌恶，他一双眼中充满了似疯魔了的不甘。
“何为天下？何为江山？父皇看似一人坐于高位可将其俯视，可事实上你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北陌辰的话说得没有一点慷慨激昂，可却犹如响雷能够震动人心。
只是这样的话虽然不无道理，可当着一国之君直言而出，那也是冒着天下之大不为的风险。
北陌思南显然不接受他这番论调，甚至为此话感到愤怒和被冒犯，如若此时说这番话的不是北陌辰，他怕早已经下令将其拖出去斩了！
“看来这些年让你去游历山水是错了，竟有了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北陌思南气得指着北陌辰大骂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最寄予希望的儿子，竟然句句话都在反驳自己，最后还彻底了否定了他北陌家的江山，他怎么不失望，不愤怒！
“父皇，身为一国之君，还请三思而后行！”
北陌辰撑起自己虚弱的身子，神情异常坚定的跪在了北陌思南的面前，“儿臣生死怎可与江山社稷相比，与天下百姓相比？”
“公子！”徐蓉蓉几乎是本能的陪着北陌辰跪了下去，担心的抱住他的胳膊，“你不可……”
徐蓉蓉虽然不能理解北陌思南用疆土换药，欲以武力夺药，但同时也不愿看到北陌辰这般悲观，将自己的生命如此看轻，从心底没了生的希望。
“这天下是朕说了算，朕说你的命重要就重要，你也无需再多言！”
“父皇若非要一意孤行，儿臣只能以自己一命祭我北朝江山！”
从来温和的北陌辰，终于撑着自己弱得不成样子的身子，挺直了腰背，目光灼灼，神情坚定，语气铿锵有力，竟有了几分气吞山河之势，慷慨激昂。
只是在这番气势之后，话音刚落，一口鲜血便从他嘴里喷出，吓得北陌思南和徐蓉蓉脸色骤变！
“公子！”
“辰儿！”
原本还倔强挺直的身体，突然就见脱力的软到了下去，徐蓉蓉手忙脚乱的扑上去将其抱住，一下子就慌神了，急的眼泪哗得一下就汹涌而出，“公子，你不可这样，你不可放弃了自己生的希望！师傅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来人！来人！宣太医！”
比之徐蓉蓉的本能，北陌思南的表现更加的手足无措。
他的脸上除了惊慌以外，还有不敢置信的恐惧和悲伤。
当年失去自己妻子的回忆猛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一种绝望和无力感无情的侵蚀着他身体的所有观感。
“辰儿，你怎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要挟朕！”
“父皇……”北陌辰匍匐在地，眼神中极具悲伤的看着伸手要扶自己却又颤抖的不敢接近的北陌思南。
他知道他是疼爱他的，可他又何尝不是心疼他的。
他对自己母亲的深情，他知道在这皇宫里多难得，可同时又多不被允许，所以他是能理解他这些年心里的煎熬和怨恨。
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啊，为君者心怀天下，怎么可为了一己儿女私情而枉顾天下苍生，他实在不愿看着他成为这天下的罪人啊！
“儿臣不求其他，只愿你……不要背上昏君之名。”
“朕不在乎！明君又怎么样，昏君又怎么样？朕只要自己的妻儿在畔，其他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求你别说了，你若想公子活着就别说了！”
徐蓉蓉本来就不太懂面对君王时该有敬畏，更何况现在北陌辰如此情况，她哪里还顾得上是否会冲撞圣上，她一心只想着北陌辰的身体。
“公子，求你别放弃自己，师傅……”徐蓉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一手胡乱的擦拭着北陌辰嘴边的血渍，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送到北陌辰的嘴边，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陛下，请您派人去请我的师傅！得快，公子……公子……”
北陌思南也没有心思顾忌徐蓉蓉的不敬，听了她的话，连忙招来人去请莫云奇，“陈长福，赶紧派人去请莫云奇进宫，他若不来，绑也得给朕绑来！”
然而北陌辰似真的不愿再活着一般，就算药被徐蓉蓉塞进了他的嘴里，却不见他主动下咽，只见他眼中早没了生的希望，十分悲伤的望着北陌思南。
“父皇……不可再错了。”
“你……”北陌思南始终不能理解北陌辰为何要如此反驳自己，有些不能接受现在这样的结果。
“公子，吞下去了啊，把药吞下去！”徐蓉蓉哪里还管父子两说什么，只是不断的拍在北陌辰的胸口，舒缓他的心气。可却一直不见他把药吞下去，急得一下没了办法。
也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就像一下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心里也没有不甘，更没有计较，当下便不管不顾，脱口而出，“楚小姐，楚依然！公子你想想她，你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