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而北陌寒对她说的那句话似乎也包含着她没有想到的深意，所以她站在马车上还是迟疑了一下。



    回头再次确认北陌寒的态度时，北陌寒再次肯定的对她一笑，然后支持的点了下头。



    楚依然知道有些事情就她自己去想或许也是想不出来的，索性也就顺从的转身，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空间不大，但里边布置得相当精致且暖和，甚至铺了毛茸茸的地毯，坐垫也是那种加厚保暖的。



    楚依然进入马车，抬眼就看到在马车里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的北陌辰。



    本是理所应当，可她还是生出了一些怔忪和不自在，愣了一瞬间才对他淡笑着，行了一个简洁的礼，轻声道：“王爷。”



    北陌辰也是一笑，双目是中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点点欣慰、满足，但也有一点失落和哀伤。



    本就怕冷的他，在这个下雪的日子，他便穿的更多，从头到脚，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双手还抱着一个手炉。



    只见他微微用下巴对她示意了一下，相比起她的不自在，他便显得自在得多，“坐吧。”



    楚依然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顺从的在一旁坐下，但也和他保持了在马车上最有限的距离。



    北陌辰看着她无意识的动作，再联想这刚才她与北陌寒在车外的情形，即便知道不该有所不平和妒忌，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



    “昨夜的雪下得可真大，我以为该会让你们的行程延后一些的。”



    这话听在楚依然耳里其实没有什么价值，她只当是他为了缓和两个人的气氛而随意说出来寒暄的话，而从来不擅长寒暄的她也就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如此便显得车厢里过分的沉默冷清了。



    而北陌辰看着她的反应，这些日子他也算摸索出了她的性子，知道她心思简单，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这样的她多少让他有些心生无奈和失落，但同时又让他觉得也就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话在她面前说到这种程度。



    “冷吗？”最后他将目光落在她披风下已经有些冻红了的手上，再见她似乎还穿着前些时候的衣服，显得有些单薄，便忍不住皱眉。



    楚依然坐在那其实有些焦虑，她记得北陌寒说过他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个时辰。



    她以为北陌辰要见她总归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即便她猜测不出来，但现在的情况却让她觉得这种见面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必要，因为从她进来到现在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与她说。



    怀着疑惑的心，她终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道：“王爷，不知这次来有何事？”



    北陌辰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的一伸手刚好可以拉过她的手。



    楚依然一怔，本能的反抗着往回躲了躲，可抬眼就见到他微微尴尬且暗沉的神情，如此她心中又生出了一些不忍，遂也就顺从着他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他的手相较于她肯定是暖和的，所以这让楚依然的触感是舒服的，而他也不知道是虚弱还是其他原因，托着她的手竟有些颤抖，有些不舍，但最后还是缓缓的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了她手中，“手太凉了，这个你拿着暖暖。”



    “这……”楚依然想推迟，毕竟相比起自己，北陌辰那身体才是最需要那个暖炉的。



    但是她才刚要说话，北陌辰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不用担心我，我这马车已经够暖和了，暖炉你就收下吧，当我这个朋友给你的送行礼物。”



    他既然这么说了，楚依然也不好再推迟，便默默的收了那个暖炉，然后将手从他手上收了回来。



    “王爷应该在宫里好生修养，这种天气出来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只是想来送送你……们……”



    听着他的话，楚依然再次在心中觉得惭愧，默默的低下头，始终保持勉强的笑容，“王爷有心了。”



    她对他心有芥蒂，而他对她却是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所以说话总是显得有些艰难，不那么顺畅，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为什么现在的你在我面前会这么不自在，我刚回京的时候，你来找我可并不是这样的？”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挑开了两个人之间隔阂的一条口子，虽然他心里是能够猜出一些原因的，但是总还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就不能像最初的那样，至少最初她给他还没有那么多失望和冷漠。



    楚依然蓦然抬头看向他，不期然的看到了哀伤和期待，心没由来的有些沉重，“王爷……你多想了……”不擅长说谎的楚依然终于还是结巴着说了谎，只因为在面对这样的北陌辰时，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残忍了，上一辈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显的说谎，可北陌辰若是想放任她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一次他竟心生了执拗，不接受她这种说法，摇了摇头再道：“你在我面前就这么不能坦诚吗？”



    “王爷又何必追究呢，有些事说出来比不说出来伤人。”他如此追着不放，楚依然也是无奈，喜欢直接的她最终也没有坚持，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因为什么，但这回话基本算是默认了。



    “上一辈的事情就不能只留给上一辈吗？”



    “这么说是没有错，可情感上怎么可能是说说就能改变的？”



    北陌辰凄然的一笑，有些感伤的将头别向窗外，“果然是比较伤人，所以在你心里其实是恨我的吧，就像他们一样，恨我这个人的存在？”



    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有点让人心酸，就连楚依然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好在她并不是他口中说的那样，所以稍微少了一点心理负担，“不是，只是觉得不自在。”



    “可我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你，那可怎么办呢？”这话几乎是喃喃自语，让楚依然都快听不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出于礼貌，也是两个人太生疏，再加上个性使然，楚依然没有去追问他到底说了什么，没有听清也就当他没有说，自顾自的自己说着自己的话，：“王爷大可不必在意，其实你是一个很纯粹，很好的人，至少宁王和我是这么认为的。”



    北陌辰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心伤她给他了这样的评价。



    “说到好，三哥……才是真的好吧，一个温柔但又可靠的人。”他看着她，心中满是对北陌寒的羡慕，同时又有几分自叹不如在里边。



    他看得出来她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就他们接触的几次来看，说不上多深的交情，但也可以算朋友了。



    可从她的各种反应来看，在她心里他和她远没有达到朋友的程度。



    然而，如此的她却对北陌寒表现出了让人惊讶的信任和依赖，就像他明知道北陌寒对他并没有多深的兄弟情谊，他也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依赖他一样。



    这或许就是北陌寒身上最大的特质，而这种特质就能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羡慕不已。



    “算是吧。”对于北陌寒，她没有打算在北陌辰面前多评价，实际上她自己也很少在心里给北陌辰评价，不过也的确承认北陌寒入北陌辰所说，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在她权衡利弊之下，能够遇到他也算是一种幸运。



    “你们……”也不知道北陌辰想说什么，但是当‘你们’两个字说出口以后却堪堪停住了，脸上的神情有着说不出来的隐忍和艰难。



    “啊？”楚依然看不懂他，只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不仅是身上有太重的悲伤气息，更是因为今日他说话总是有些吞吐和迟疑，让人觉得他该是有好多话要说，但是最后都没有说出来一样。



    “你们很合适，很好。”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配着他气弱的声音，显得整个人的状态特别不好。



    楚依然从进马车到现在，一直在等北陌辰与她说应该算是比较重要的话，可等到现在，他们的谈话似乎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现在见他状态不好，又想着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话，那就此别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也好过在这里耗着，所以便直接从位置上起身，然后对他道：“王爷，时辰不早了，你差不多也该回宫，而我们也要继续赶路了。”



    北陌辰见她作势要离开，有些慌，连忙从座位上撑起身子，伸手想去拉楚依然，可手还没有碰到她便想起刚才她对他抗拒的反应，所以那手便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她身边，但是却没有真的碰到她，“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见面，我会想念和你下棋的日子，所以你把这盒棋子拿着吧。”



    他有些慌乱的将一个装得很好的盒子从旁边的座位上拿来给她，楚依然却有点茫然，因为她的确没有觉得她和他下棋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可现在他竟十分郑重其事的将一盒棋子给她，就像是要让她记着他们两个共同的美好时光一般，让她觉得别扭。



    “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对弈。”



    楚依然手里捧着暖炉，所以对他递上来的盒子一时也不好安置，最后只能一手将暖炉还给他，另一手去接那个盒子。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没有去接暖炉，“暖炉你也拿着，在路上用得着，这个棋子我待会儿让蓉蓉帮你放到车上去。”



    说着他又将那盒子放回了原位，看上去有些着急、慌乱的对楚依然道：“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楚依然默默地收回了暖炉，但对北陌辰说出这样的话却是有了几分难过。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和他们的关系有多对立啊？



    他们这一次离开不是逃避，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啊！



    再次回来的时候那就是势在必得的时候，而他就是他们前行路上的一块拦路石，是要被清除，被移开的。



    他竟还对她说等他们回来，这会不会太让人心疼了些？



    “还请王爷保重身体。”楚依然微微屈身，向低头行了一个礼，然后终是说了道别的话，“楚依然就此告别。”



    北陌辰虚扶了她一下，嘴巴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能再说出来，默认了她的离去。



    眼看着她转身走出马车，在感觉到她已经下了马车，他终于没能忍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站在马车上目送着她朝着不远处北陌寒的马车而去。



    徐蓉蓉看着北陌辰那个样子，既心疼也无奈，“公子最终还是该说的都没有说吗？”



    “这样挺好的，她不知道便能免去她一些烦恼。”说话间，他的身子在马车上终是晃了晃，好在很快靠在了车棚上，这才没有让他摔倒下去，一旁的徐蓉蓉见了差点惊呼出来，好在北陌辰及时出手制止她。



    徐蓉蓉对这样的北陌辰很是生气，可更多的还是担心，连忙爬上马车将他扶进马车，“公子，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啊，你的身体你就真的那么不在乎吗？”说着她便红了双眼，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不碍事。”他安抚的回了徐蓉蓉一句。



    可事实上他和徐蓉蓉都知道他的身子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边沿了，若是短时间内还是不能有雾森千年灵芝，怕是支持不过这个冬天了。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的从京城追到了这里，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在自己还能够动的情况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北陌寒过来的时候，正是他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脸色白得跟宣纸一般，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已经很是暗沉，都快没了生气，不过也好在徐蓉蓉在他身边，随身带着救急的药。



    北陌寒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和紧张，更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将他扶到软榻上半躺着，“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吗？”



    北陌辰有气无力的苦笑着，他的手却十分用力的抓住北陌寒的手臂，“三哥，以后她就交给你了，好好对她。”



    “不用你说，我自会护着她，但是你要怎么办？父皇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南国的雾森林芝，怕并不会如意。”



    “我本就是该死之人，有没有雾森灵芝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想你死，你答应过我在皇宫里帮我守着母妃，护着屿儿。”



    “那三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