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头一次见到亲人有热血澎湃的激情,如果不是他现在浑身没劲,他一定狂奔过去紧紧抱住那个男人,狠狠地哭诉一番。
一身雪白长衫的玉若珩斐然一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回阿舅栽在一个小女子手里,不知道会不会收收心,趁早回家?!
一旁的人早被他惊为天人的样貌慑服了,没成想他笑起来又是另一番无以言说的风情,众人不由得呆立了。以至于玉若珩拿出一张银票悬于空中,淡声要求:“一间干净的客房。”也久久无人回应。
“他们光看你就饱了,不要钱,你收回去吧!”司马平没好气地说道。语调因为全身无力而显得低慢,就好像是录音机没电了。
此话一说出口,立刻有一双白花花的手快速夺下银票,一个阴气十足的男子音柔声说道:“公子要哪位服侍呢?是在这先挑好了还是入了房间再挑?”
说完,那些男宠们竟然开始推扯起身旁的人,将自己的身体拼命往里面送。好不容易盼到个看上去贵气十足的客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我要他!”
一声低沉而清脆的男子音稳稳地止住了这场喧嚣,但见玉若珩笑意微微地看着司马平,抬起古铜色的手,横出修长的食指,指向他。
“公子说笑了,那位公子也是恩客。”刚才夺银票的人赔笑道。
玉若珩却不理会这些,只对他说:“带我去客房!”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横眉冷对,只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便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几乎听了他的话,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服从。
于是乎,司马平在众男宠的搀扶下跟着玉若珩进了一间干净的上等客房,放他坐到椅子上后,那些男宠们直直地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玉若珩。
玉若珩淡淡地瞄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了回来,只见他沉着脸,冷声说道:“出去!”
众人巴巴地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却更舍不得他起怒。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出去。因为他冷着脸的样子比笑着的样子可怕多了。这种贵客不轻易碰上,更不能轻易得罪。
关门声一响,瘫倚在桌子上的司马平便哀声说道:“若白啊,你快给我输点真气,我都快成软骨头了。”
玉若珩微微一笑,举止优雅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上面的塞子后,将其放到司马平的鼻下,道:“闻一下。”
“什么东西?”司马平好奇地嗅了嗅,顿感一股清凉入体。转瞬间,身体内仿若多了许无名的力量,司马平试着抬起垂下去的手臂,又试着动了动双腿,身体的力气逐渐步入了恢复的状态,好不神奇!“臭小子你行啊,这么快就制出解药了!你干脆别去打仗了,跟着我悬壶济世去吧!”
“怎么阿舅经此一遭,还无回归之心?”玉若珩悠然一笑,调侃道。
“哼,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司马平是何人,区区一个女子,能将我打击到那般灰心的地步?”司马平忿忿地狠一拍桌子,掷地有声。力气恢复了,底气也足了。
收回瓷瓶,玉若珩坐到司马平的对面,倒了杯水递给他,神情从容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没有半点催促之意。
“我是故意让着她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坑得了我?我们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就得让着女的吗?谁让女人都是小肚鸡肠呢?我发誓,她要是再敢这样,我绝不客气!我对付她还不容易?三两下就把她摆平了!”司马平叽里呱啦地放了一堆狠话,才感觉找回了面子。
可是,触及玉若珩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明眸,司马平顿感一阵挫败,无限悔意涌上了心头。在智者面前解释,不摆明是在掩饰嘛?他悻悻然吖了口茶,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他终于住嘴了?玉若珩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阿舅的白发少了许多,人也显年轻了,比之以前,多了些许朝气。”少了很多成熟与稳固。
司马平撇撇嘴,听出了玉若珩的挖苦。他以前为了适应白发所反映出的老态,不得已故作深沉。自白发少了很多,他的心态也随之开朗了,心情一好,这废话就自然多了。
静默片刻,司马平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步入正题:“听李遥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想不到你就潜伏在我身边!若不是你在信中跟我提过已将他收为己用,我真怀疑他是在谎报消息,骗我入什么圈套呢!”
玉若珩呵呵一笑,“我虽已收了他,但他仍有二心。我不能全信与他,自然要瞒着他些。”
“你的手好了?”司马平瞄了一眼玉若珩的左手,昨晚见他赤手握剑时血流如注,他真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同时也深刻地明白了他对白无瑕的心意。若白无瑕不懂,他的付出岂不是白费?
真正伤人的,恐怕未必是利剑!
玉若珩用右手拆开左手上包扎潦草的绷带,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放到司马平面前,“单手总是包得不稳,阿舅帮我重新整理一下吧!”
司马平望着他手心那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小心地拿过来,用干净的丝帛擦了擦,道:“你对自己还是那么狠!”
玉若珩不以为然地笑道:“恰好落在我长年握剑留下的茧子上,不算很疼。”
呃?左手练剑?以前不是见他用右手执鞭的嘛?司马平惊讶道:“你学会了左右互用?”
玉若珩但笑不语。
司马平更是感慨,他失心失性二十余年,却学会了一身许多人加在一起才有的武艺,不知该是高兴,还是伤心?
替他工整地包扎好伤口,司马平说道:“再过几天就是北凉帝寿辰,宫里都传皇上会借此时机大肆赐婚,传得最多的就是懿王和白夫人。据我看来,白夫人对你好似有什么误会,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若珩微微点了点头,昨晚在殿外不远处,他便听到了里面传出的谈话内容,当时他就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所说过的话,以至于杯子上下了药他都没有察觉。如今他找到了症结所在,却不知无暇的心是否已被他人占领,他的解释是否还管用?
“此事有些棘手!”
“若白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下眉头,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烦恼不已。哎!你可真是应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说完,司马平又连忙改口道:“不对不对,白夫人算不得美人!”
这个事实玉若珩并不否认,更不会为了这个事实而生怒,去辩驳什么。他只是很平淡地说道:“人心可以弥补样貌的不足,美貌却弥补不了人品的低劣。”
无暇之美,美自于她在无意中散发出的真诚,美自于她从性格里透露出的可爱,美自于她从骨子里释放出的坚强。这种美,才是吸引他永久不移的目光之根本。
司马平赞同地点点头,他无法不承认,白无瑕确实有过于常人之处。忆起初识,面对断腿之痛的白无瑕坚韧不屈,让他恻然。
看着玉若珩那张不管见过多少次,都能让人停驻许久的面容,司马平补充道:“若光凭外貌去倾心一个人,你在家顾影自怜不就可以了么?若白真是通透!是我多嘴了。”
“阿舅,如今我蛊毒已解,若白也可安息了,从此我只是‘玉若珩’。”
司马平认真地点了点头,眼露少许的沧桑,终于显出了一丝成熟的气质来:“若珩……久违了。自你南下行军,若白随你而去,我与姐夫一家便不再唤你真名。今日,终于听得‘若珩’一名,实为概叹。若白地下有知,也定然会替你高兴,他没有白白送命,你也无须再纠结于此上。”
玉若珩淡然一笑,并不去回忆往昔。往昔已然过去,再无可挽回。多忆起,徒增苦恼而已。他的能力,只够去把握未来。往昔已输,未来不可再输。
“若珩,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你此番北上必然是安排好了一切,可这毕竟不是南广,万一出了差池,你想好了全身而退之策吗?”司马平担心,若珩钟情于白无瑕,可白无瑕已与懿王在一起,他放弃玉国的一切苦心追来,万一不得,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要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尽全力去抓住,便没什么可担忧的。”
“人心漂浮不定,还善于变换,最难抓住。”司马平替玉若珩分析道:“懿王也是出众男儿,平心而论,他的才干与地位皆不输于你,北凉帝很重视他,极有可能让他继承大统。白夫人出身虽低,但他对白夫人甚是费心,将来他若承位,即便封她为贵妃也不难。敢问哪个女子,不会为之动心?”
玉若珩略一思索,说道:“他给得起的,未必是无暇想要的。我与无暇相处时日虽不长,但我清楚她心里看重的是什么。我唯一担心的,是意外。为万全之结,我需要用点计策。”
“啊?”司马平诧异道:“不是说缘分天注定吗?人为的也行?”
“但凡你想得到的,便要用点心思去夺来。上天安排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便已是赐福缘。能否把握住,却得看我自己。”
“你想好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