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瑕半吊着眼皮，机械般地继续向前行走。走到长剑那里，她的脚尖顶在了剑柄上，前去的道路被阻了，她便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停在那里，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不去，过不去，过不去……”
夜霖狐疑地跳下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白无瑕毫无反应，他愣了一下，嘀咕道：“莫非是夜游症？”
真聪明！
白无瑕激动地差一点要就点头附和他‘没错没错’，还好她忍住了。
“做了坏事心里不踏实，所以无法安心入睡吧？哼！”夜霖冷嘲热讽了几句之后，啪啪两下点了白无瑕身上的睡穴，晕了过去的白无瑕被他扔到了一旁的树枝下，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夜霖过来解开白无瑕的穴道，再次扔了一块干饼给她，并且无情地催道：“快点吃，吃完了上路。”
白无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还给东西给她吃，说明昨晚的事她已经安全地蒙混过关了。白无瑕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大饼时她的表情又变得十分痛苦，她什么时候才能告别这难以下咽的大饼啊？
“你最好识趣点，待会饿了别找我。”夜霖凉凉地说道。他解开树上的缰绳，翻身跨上了马背。
白无瑕盯着大饼想了想，反正一早起来还没胃口，嘴里口气又很重，就暂时饿着吧！等饿得受不了了那时再吃，难以下咽的大饼就能咽下去了。
“更别指望我停下来。”夜霖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白无瑕瞪了他一眼，在心里腹诽道：没关系，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然后她将大饼别在了腰间，等饿时就算他不停马她也方便拿。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也无法去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了，能活命是首要。
一路上除了如厕一类的琐碎事，夜霖果然是马不停蹄。白无瑕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能熬一日算一日。因为就算忍不住，夜霖也不会理她的。
如此日赶夜赶，十天风餐露宿过去，此次路程已下去了大半。
这一天，他们路过一片小湖泊，夜霖终于好心地停了下来。不过他不是为了白无瑕，而是为了他自己。
白无瑕激动地跑到湖边，刚喝了两口水，拴好马绳的夜霖就脱了外套一下子跳了进去。
“喂，你文明点行不行？本来这水就没过滤，现在叫我怎么喝啊？”白无瑕愤然地指责道。古代的湖水清澈见底，没受过什么污染，人们通常都是直接饮用的。但是白无瑕是现代人，连过滤后的自来水都要烧开了才敢喝，如今她撇开了心理因素，打算将就一下的。可是该死的夜霖却直接跳了下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喝下去了。
周身被清凉的湖水包围着的夜霖连日来顶着风沙赶路，心情也蒙上许多灰尘，现在被凉水一泡，不禁疏朗许多。他看向白无瑕，以往端庄秀丽的雪颜圣女如今蓬头垢面，破口大骂，玉女形象悔矣，真是大快人心呐！夜霖忍不住开玩笑道：“你可以脱了一起啊！”
“和你一起？我呸——！我怕我长虱子啊！”白无瑕狠狠剜了他一眼：“算你狠！”她发誓，将来有机会报仇，她一定要将他扔进粪堆去，臭死他！
白无瑕坐在湖水边，脱了鞋子勉强洗了个脚，穿好鞋子后，她看见湖面上的投影，差点被自己吓了一跳。“我的妈呀，这是我？这发型也太拉风了吧？”简直比烫过爆炸烫的还牛掰。再看看身上的衣服，脏不拉几的不说，闻着还有一股馊味，她忍不住一阵恶心泛滥。
“我不管，待会到了镇上，就算不住宿，我也要开间房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现成的水。”夜霖已经洗好上岸了，他给白无瑕限定了时间：“等我用内力将衣服弄干，我们就出发。”
白无瑕不满地抗议道：“你太差劲了！自己戴着个面具没人认识你，可是我的形象却深入人心了，你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安的什么心？！”
夜霖偏头看着白无瑕，她乱糟糟的泼妇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昔日的雪颜圣女端庄高贵，如今已不复存在，性子也比以前暴躁许多，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这幅如雪般的容颜。二十年前她宣告世人她手里有长生不老药，经过岁月的验证，这些都变成了事实。那么教主为什么还会消失呢？
“看什么看？”白无瑕直视着夜霖的眼睛，瞪了过去，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你自己好歹也是练武之人，不吃点荤的你受得了吗？”
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他这些天吃不到荤食，确实感到体力不如之前了。想了想，夜霖同意了白无瑕的抗议。
穿着湿漉漉的里衣，夜霖将干燥的脏外套穿上，然后将布满灰尘的眼罩重新戴好。不出半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哇塞，终于看到活人了，不容易啊！”白无瑕夸张地感慨道。
夜霖面无表情地带着白无瑕找了一家成衣店，里里外外买了两套新衣服，另外随便在街上的小摊子上买了个普通的面具。然后他们找了家客栈，开了两间房分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新衣服。
“洗完澡果然神清气爽啊！”白无瑕伸了伸懒腰，看见夜霖已经洗好了坐等她时，她又有些后悔，她刚才怎么不趁着他洗澡时偷溜呢？想归想，白无瑕的脸上还是一副讨好的笑意，“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哈，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了，外面人多嘴杂，我已经吩咐小二将饭菜送进来。”
“有没有搞错？”白无瑕对夜霖说道：“你看我们进来时楼下吃饭的人那么少，就知道这家饭菜不好吃了，既然已经在这停下了，就得选个当地最好的。不然白来了，你说是不是？”
夜霖犹豫了一下，他确实好多天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五脏庙了，但是如此一来，便又要耽误点时间了。
白无瑕见夜霖没有直接反对，便用了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十几分钟，最后终于说动了夜霖。他们在镇子里搜寻了一圈，把目的地锁定在人最多的那一家酒楼。
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后，小二问他们要不要来点他们店最有名的女儿红，白无瑕和夜霖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
“喝一点吧！下饭。”白无瑕说道。
“不喝，喝酒误事。”夜霖冷瞥了白无瑕一眼，喝还是不喝他说了算。
小二退下去后，白无瑕虚伪地赞道：“你还真是好公民啊！要是生在现代，我相信你绝对不会醉驾的。”
“什么意思？”
听不懂了吧？哼！白无瑕瞎扯道：“随便开个玩笑，你想怎么理解都没问题。”
菜上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像是几年没见肉食的饿狼似的，眼里直冒绿光，然后狂风一样地席卷了四个人的伙食量。
一顿茶足饭饱之后，夜霖说该上路了，白无瑕起身，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小二眼尖地连忙跑过去拦住了他们俩的去路，谄笑道：“两位客官好像忘记什么了？”
夜霖眉毛一挑，斜眼看着白无瑕，语调平淡地说道：“先前是我给的，现在轮到你了。”
“我是女的哎，你好意思啊？”夜霖一副‘我很好意思’的表情，白无瑕撇撇嘴，假装掏口袋：“真没风度。哎呀！”
小二哥和夜霖都被白无瑕这声‘哎呀’叫愣住了。夜霖心想，她一定又想玩什么花招。小二哥则想，这两人不会是来吃霸王餐的吧？
白无瑕眨着明亮的眼睛纯真地看着夜霖，柔声笑道：“你忘了？我们出门时太急，你催得那么紧，我要是有时间拿钱，就顺带点换洗衣服了。”
听了白无瑕的话，夜霖的瞳孔微微放大，嘴角抽搐了两下，“那你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要自己买马车？”
“我是想先跟你借点，以后一起还。”
小二立刻黑着脸插嘴道：“对不住，我们店概不赊账。”
白无瑕将手心摊到夜霖面前，厚脸皮道：“借我点钱。我一般不跟别人借钱的，你应该感到荣幸。”
夜霖咬牙切齿地盯着白无瑕，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不是他小气不肯借，而是他身上的钱已经用完了。
“不至于吧，这么凶？就一顿饭钱而已嘛！要是在京城里，谁不认识我白无瑕？他们知道我富甲一方，巴结我请我吃饭还来不及呢！”白无瑕故作大方地直视着夜霖，语气十分豪迈：“你先垫上，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算你利息。”
沉默一会儿，夜霖终于开口承认了：“我现在身无分文。”
“什么？”小二的叫嚷声把掌柜的也引来了，两人一人抓一个地死死拉住他们的胳膊，不让他们有机会逃脱。
白无瑕出主意道：“我们给你们做苦力抵饭钱行不行？”
“不行。”最先否定的，是最没有资格的夜霖。他想，这样要多久才能到北凉？他不会同意的。
掌柜的生气了：“你说不行？我还没说行呢！你们点了我们这最贵的九道菜，你以为做苦力就能还清啊？跟我去见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