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他们赶到皇宫时,为时已晚。
龙宫的大殿里,白无瑕的身体躺在地面上,她的神情很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
“姐夫,你快过来看看姐姐。”天邪看到玉若珩,不由得喜上眉梢。一直在暗中观看着一切的他看到白无瑕倒下后才冲进来,但是他不懂医术,根本看不懂姐姐为什么睡着了。
玉若珩一个健步冲过去,将白无瑕的身体抱入怀中,心疼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庞,低低地唤道:“无瑕?无瑕?”
是幻觉吗?
白无瑕柳眉一皱,用力地睁开双眸,玉若珩带着焦急的绝世容颜映入了眼帘。
日思夜想,终于见到了,却是最后一面。她好不甘心!她好想问一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那又为何,你的眼里充满了悔恨和心疼?
白无瑕试图张开毫无血色的唇,但是干涸的嗓子却无力发出一丝声音。
“姐姐醒了,姐夫好厉害!”天邪不懂事地高兴道。
“无瑕,对不起,让你受伤了。”玉若珩纤长的手指轻细地摩挲着白无瑕的脸,像在无声地传达着某种情义。
白无瑕深深地瞅着玉若珩,她好想告诉他,她已经吞下了假死药,刚吃完没多久,元珀和皇帝一个从外面一个从里面出现在她眼前,他们没说两句话就打了起来,两人对掌时,一旁的她无辜地受下了他们两人同时打出的掌力。她感觉浑身的力气在一丝丝地剥离。
到底是假死药起效果了,还是那一掌真的致命呢?你倒是给我看看呀,你不是会医术吗?
白无瑕没有说话的力气,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控制不住眼皮沉沉地坠下,一切,陷入了黑暗中。
“咦,姐姐怎么又睡着了?”天邪担忧地看向玉若珩。
“无瑕?”玉若珩见白无瑕昏迷过去,连忙拍了拍她的脸颊,连拍几下不管用,他急忙拿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不远处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穿着红衣,另一个人穿着褐色绣文龙袍。屋子里的家居摆设乱成一团,像是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斗争。侍卫们干干地站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懿拉过最近一个侍卫问道。
那个侍卫颤巍巍地指着两个皇上,嗫嚅道:“回禀王爷,卑职听到皇上下令捉拿逆贼,进来一看,却是两个……两个皇上。”
“混账!朕才是真命天子,毋庸置疑!你们还不速速将胆敢冒充朕的逆贼拿下?”穿着褐色绣文龙袍的中年男子底气不足地指着红衣男子,怒道。
红衣男子呆呆地看着白无瑕的方向,纹丝不动。
王子懿一眼便看出谁是真皇帝,但他不想把家事闹大,传扬出去有失皇族颜面。于是先让侍卫们退了出去,然后才扶住真皇帝的手臂,将真相告诉他:“父皇,他是十二皇叔。为权宜之策,不得已易容成父皇的样子,稳固时局。”
“什么?”一听这话,皇帝更气,他指着穿红衣的元珀,怒道:“将朕打伤,还敢坐朕的位置,反天了你!”
“是他将父皇打伤?”王子懿吃惊地看着元珀。原来自己误会玉若珩了。
那日夜晚,因为对玉若珩的偏见,他先入为主地将玉若珩列为凶手,却忽略了面容凌乱的元珀。
“若非朕突然清醒过来,这忤逆子还要在龙宫里大婚。”尚未痊愈的皇帝火冒三丈后体力不支,将重心倚在了王子懿身上,他嘘声说道:“明儿,你还愣着作何?还不快命人将他拿下,打入天牢?”
王子懿皱眉看向元珀。
元珀像是闻所未闻,只紧张地看着白无瑕的方向。
无瑕是他所伤吗?
王子懿问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颇为不耐地解释说两人争执时同时出掌,掌气误伤了白无瑕而已。
而已?王子懿大惊失色,要知道,他们两人的武功都不弱,即使父皇身体暂未恢复,但无瑕毫无内力,根本无力抵抗他一层掌风。怎么可能只是而已呢?
“不要再啰嗦了,快命人将逆贼拿下!”皇上急切地对王子懿说道。
王子懿点点头,正要下令时,元珀提前一步哀声问道:“她到底如何?”
那一掌,他虽未用全力,但是以雪颜一个弱女子,绝对承受不住。况且还加上了皇兄那一掌,雪颜焉有命在?
王子懿的注意力又转向了玉若珩,当下最重要的,是无瑕的生死。
玉若珩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他无神地保持着上一个动作,那扣住白无瑕手腕的手指已经没了知觉。世间万物的一切,都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他宁愿相信自己医术不精,也不愿相信手指下没有跳动的脉搏所告诉他的答案。
此时此刻的玉若珩,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思想,就是后悔。他后悔自己随意安排这一切,自以为任何事情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没有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没有考虑到无瑕的安危。
无瑕是被他间接害死的。
“她到底怎么样?”元珀冲过去对着玉若珩低吼道。玉若珩不理睬他,他便试图夺过他手中的人。
玉若珩这时才清醒过来,他毫不客气地一掌打过去,元珀被打得飞出很远。若不是他背对着的是金刚筑造的墙壁,恐怕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殿堂之内。
元珀痛苦地捂住胸口,猛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伤得不轻,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地爬向白无瑕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艰难道:“把雪颜还给我。”
玉若珩冷冰冰地看着元珀,就是因为他,无瑕才会遭受这些,都是因为他。
“皇叔,她不是雪颜,她是雪颜的女儿。”王子懿于心不忍,如果自己再不说出来,恐怕失去理智的玉若珩会杀了他。
顿了一下,王子懿低垂着眼眸,说道:“如果十七年前你们还在一起,那她,也应该是你的女儿。”
果然,元珀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子懿。
“她不是吃了什么药才青春永驻,她的生母雪颜,生下她没多久便死了。”王子懿说道。他猜想,元珀不可能想不到这个,只不过他在皇陵呆久了,时间概念可能已经混乱,加上对雪颜的思念和愧疚,所以不愿去多想。
“雪颜死了?”元珀的双眸覆上一层伤痛,他不相信地喃喃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答应她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明儿,这,是真的吗?”皇帝也不敢相信地问向王子懿。如果这是真的,也就意味着白无瑕身上流淌着的是轩辕族的血液。
元珀突然发了疯似的扑向白无瑕,跪在她面前,满眼期待地哀嚎道:“雪颜,你别死,你不能死。”
玉若珩抬手一个手劈掌,在元珀的天灵盖处停了下来。
他是无瑕的亲生父亲,他不能替无瑕弑父。
元珀流下两行清泪,呜呼哀哉地望着白无瑕,不停地忏悔着。
俨然,他已痴傻。
“无瑕到底怎么样?”王子懿关切地问玉若珩。
玉若珩没有回答他,他抱着白无瑕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双目无神。元珀欲起身扑过去,被天邪一把拽住,扔出去很远。
“你这个坏人,不要碰姐姐。”
王子懿看着玉若珩的表情,踉跄退了一步。
死了么?
就这样,死了么?
无论他如何千拦万阻,仍旧留不住她。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煞费苦心地阻挠她与玉若珩在一起呢?再让她多活十年不好吗?
“无瑕!”王子懿痛心疾首地低呼了一声。对不起。都怪他,太过偏执,太自私了。对不起!
玉若珩将白无瑕抱回了那个小院子的居室里,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榻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冬梅和春桃还以为王爷将她们的姐姐安然带回来了,所以先是一喜,转而不可置信地看向天邪。天邪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她们,最后还傻傻地问了一句:“姐姐看到姐夫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睡着了呢?”
“姐姐——!”冬梅和春桃闻言,不由得伤心地抽泣起来。
天邪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连称不可能,对于自己没有早点带走姐姐感到非常自责。
四个人或站或瘫地偎在白无瑕床前,一整个晚上,谁也没有动,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是在哀悼。
翌日,一身疲惫的王子懿找到了那里,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四个人,嘶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打算这样到何时?”
没有人回答他。他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不吃不喝,陪着无瑕一起死去?
呸呸呸!王子懿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之前,曾给过无瑕一包假死药,以防万一。但是不知道,她吃了没有。”
闻言,面如死灰的四个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样的表情。玉若珩张开嘴巴,吐出来的声音也有点嘶哑:“多久?”
王子懿自然明白玉若珩是问假死药的效果有多长时间,于是答道:“七日。所以你千万别急着葬了她。”
玉若珩依旧凝注着白无瑕,不看任何人。
王子懿推搡了冬梅一下,嘱咐道:“如果你们想陪葬,等七日后也不迟。所以这七日,还是要吃点东西,别等无瑕醒了,你们却……”
冬梅连忙点头,急道:“我这就去做吃的。”
玉若珩亲口给白无瑕喂了点水,然后胡乱吃了两口,便继续守在白无瑕的身边。
一束强光突然打进来,白无瑕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睁开一条缝隙,慢慢地适应这强光。
这是什么地方?
白无瑕疑惑重重地四处张望,冷不防的,她撞到了一个人。看清那张脸时,她猛然一震,忍不住哆嗦道:“你,你是,是……”
“没错,我就是白无瑕。真正的白无瑕。”最后六个字,她说的很慢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狠狠地砸在了白无瑕的心上。
这个人,正是白无瑕经常在镜子里看到的人——这个身体的本尊。
“你?那我?”白无瑕惊吓地低头看看自己,她已经恢复了来这之前的样子,那身休闲装她穿了三年,她不会不记得。
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儿?地狱吗?”她已经死了?!不然她这个冒牌货怎么可能撞到本尊?
“这不是地狱,这是灵魂驻扎之地,我们在同一个身体里。”正牌白无瑕没有高低调的声音慢吞吞地说道。
冒牌白无瑕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同一个身体?就是说,我们都在白无瑕的身体里?”
你一直在?
“是。只有你沉入的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我才有机会见到你。”
冒牌白无瑕心里一紧,你见到我,想干什么呀?你不会是想回去吧?那我怎么办?“我不是故意要霸占你的身体,是你家人,请人施法,将我带到这里的。”
她之所以要做出这个解释,是希望正牌白无瑕能够理解她,暂时不要将她赶走。也可以说,这是缓兵之计吧!
冒牌白无瑕心里很紧张,但是仍然不动声色。‘物归原主’这个道理她懂,但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放不下,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明白,是我太懦弱,不敢面对,所以才让你有机可趁。”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在责怪她,不然她为什么要用‘有机可趁’这个词呢?这是对阴谋者用的。而她来到这个身体里,绝非预谋。她连忙说道:“虽然我在那个世界死了,但是我宁愿去投胎,也不想受断腿之痛,你不明白那种痛,简直生不如死,好几次换药我都疼死过去了,真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歹帮你活过来了,你总得让我了了心愿再走吧?
“我知道,无论是断腿之痛,还是长清对我的绝情,我都不敢面对,所以才选择逃避。是我放弃了那一切,自然不能再厚着脸皮要回来。何况,即便我想要,这个灵魂也已承受不起它的阳气。”
白无瑕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应该还能和若珩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