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慕寒之死对镜月士兵打击极大,同时也激励了他们的复仇之心。月慕寒这三个字早已经成为一种信仰,天狼与崇国联手打碎了他们的信仰。
他们却用信念筑起了另一座牢固的墙。
整顿了一切,选出了一支队伍,将月慕寒的遗体送回安江城,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缠着一条黑布,送行队伍排成长龙。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岁月沉淀积累的沉闷声响,所有士兵在城外分立两旁,当装载着遗体的灵柩马车使出城外的时刻,七十万大军同时单膝下跪,仰头呼喊。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城墙之上的诸位将领亦是单膝跪地,高声呼唤。雪骞站在一旁,视线跟随着灵柩,心中说道:“一路走好。”
整个安山都笼罩在一层浓烈的悲伤之中,一声声长啸响彻云霄。
突然,一名士兵急匆匆的跑到王永之的面前:“将军,百里外有一队人马急速朝着安山而来。”王永之立即站起身,询问道:“是敌是友?”
“打着我军的旗帜,好像是从安江城赶来的。”
“莫非是援军?”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永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月慕寒身亡的消息才传回不久,援军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再者,整个镜月除开各地镇守的势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往安山了。
那名士兵又说道:“那支队伍不过千余人,不像是援军。”
这时,一旁的雪骞突然眸光一闪,望着进入安山的那条大道,轻声道:“是她来了……”
众人还没理解他口中所说的人是谁,就看见前方黄土纷飞,厚重的马蹄声也传到了安山,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队伍之中打在首位的那面旗帜,黑色的旗帜上刺着一朵银色的雪花,在空中迎风飘扬。有人大声的叫了出来:“是公主,公主来了……”
“啊。真的是公主。”
护卫队原地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数千人之上,看着他们从最初的小黑点逐渐变大,直到能够清晰的分辨奔跑在最前面的那匹白色骏马。
雪歌一行一连数日的奔波,生生将十日的行程缩短到了六天,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依然坚毅,没有显露丝毫的松懈之色,雪歌一身白衣翻飞,与那骏马融为一体。远远的就看见了安山,还看见了驻扎于此的七十万大军,还看见了那方巨大的棺木……
奔驰到队伍中央,来到拉着棺木的马车跟前,一拉手中缰绳,身下骏马顿时停了下来,雪歌直直的坐在马上,看着棺木,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需要护送灵柩离开安山,需要七十万大军出城相送,所有人都绑着代表‘丧’的黑布,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可她好像被定在那里,身下的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仰头发出一声声的嘶鸣。以王永之为首的将领全部奔下了城墙,来到雪歌的面前,单膝跪地:“参见公主。”
雪骞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来到雪歌面前,抬头看着她苍白疲惫却没有任何情绪的脸,轻唤了声:“妹妹……”一声之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他不知道失去月慕寒的雪歌会变成什么样,也不敢去想。
青宝最先回过神,翻身下马,来到雪歌身旁,抓住她的手,声音已经哽咽:“公主。”
聪慧的白马停止了嘶鸣,蹲下庞大的身躯,伏在地上,雪歌下了马,走到灵柩旁,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我翻山越岭的赶来了,你在哪里?
漆黑的棺木显得很沉重,安置了四匹战马,雪歌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不敢去触碰那个真相。青宝双眼氤氲着泪光,看着雪歌站在那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的孤寂,心像是被谁紧紧的握住,痛得喘不过气来。
“开棺!”突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雪骞闻言快步走向雪歌,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看……”不要看他现在的模样……
雪歌不为所动,死死的盯着那副棺木,一字一句道:“他不会死的,里面一定不是他。”雪歌挣开他的手,双手抚上了棺木,又重复了一遍:“立刻开棺。”
附近的几名士兵,不敢违抗雪歌的命令,爬上马车来到棺木四周,各自撑起一角,将棺盖推向一侧。摩擦的声响很是刺耳,棺木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雪歌的双眼猛然被一双手覆盖住,耳旁是雪骞沉重且悲伤的声音:“不要看。”
雪歌固执的将遮挡自己视线的手拿开,一步一步的走向棺木。安置在马车之上的棺木太高,雪歌抬脚迈上了马车,扶着棺木的边缘站起身。当她的视线落在棺木中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凝固了。
被焚烧得根本分不出面目的尸体安静的躺在里面,只有那副已经严重变形的盔甲昭示着主人的身份,那把曾染上无数鲜血的宝剑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至死也没有松手。盔甲因为高温与血肉融在了一起,根本没法分离。
缓缓的弯下腰,修长纤细的手指缓慢的下落,像是害怕碰疼了那人一般,极轻的落在焦尸的脸上,颤抖着抚摸着那张已经完全烧毁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在等你回来,可你为什么没回来……你说过要回来娶我的,你还说过,成亲那天,你要带着我走遍安江城所有的街道,告诉所有的人,我雪歌成为了你月慕寒的妻子……”
指尖下滑,来到了铠甲之上,早已经没有了滚烫的温度,雪歌却还是觉得烫手:“我来了,你起来看看我,我是雪歌啊……你起来看看我……”
雪骞双手掩住脸颊,听着那一声声的低语,心疼至极。青宝远远的看着雪歌,想要上前安抚,却又迈不动脚步。
“公主,请节哀。”王永之上前两步,声音带着沉重。
许久,雪歌蹲下身子,靠着棺木坐了下来,后背贴着冰凉的棺木,不再说话。
青宝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拼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众人看着雪歌的模样,皆是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雪歌没有落泪,也没有觉得悲伤,好像心脏被人掏空,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雪骞很清楚她的性格,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喜欢独自一人承担,就算再难过也不会说出口,只是压在自己的心底。失去了月慕寒,这样巨大的冲击,她却面无表情,这样的她,就像绷得过紧的弦,迟早就断掉。
一双手臂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难受就哭出来,不要为难自己。”
她身上的温度很低,冰冷得像是一块寒冰。许久,雪歌趴伏在雪骞的肩头,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死了我便为你复仇,让所有的敌人为你陪葬。你守护的这片土地,我会代你继续守护下去,你想要击退的敌人,我会代你斩杀,慕寒,你只需要看着我,将所有的敌人一个一个的斩于刀下……”
听见她的话,雪骞猛然一震,松开了雪歌,看着她的脸,一双美眸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冷酷与决绝。在这一刻,雪骞才真正觉得,雪歌变了,变成了另一个月慕寒,变成了另一个守护神。可是这种变化,却是用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他宁愿不要。
他只要他的妹妹,躲在自己的身后就好,无需面对生死的威胁,无需承担国家命运的责任。可是这一切,就好像是上天开的玩笑。从始至终,他雪骞是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却让她疼惜的妹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
雪歌站起身,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冰寒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从今日起,镜月与天狼、崇国永不言和,终有一日,要将他们从这片大地之上抹杀,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纤瘦的身影本是那么渺小,可是她却站在七十万士兵的中央,站在杀戮的中央,周身笼罩着冰寒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大地。
我要用鲜血来祭奠你的亡魂,用敌人的头颅筑起台阶,踏着敌人的尸骨站在世界的最顶端,我镜月国,将会成为最后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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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月,修罗战神月慕寒被天狼与崇国联盟伏击身亡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国,各个政权皆是大震,同时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就在他们还没下达出兵命令的时候,又收到了信息,信中内容令各国君主脸色大变。
镜月更换了统帅,但作战能力却丝毫没有下降,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了崇国北面一座兵器重城,并且一举拿下,将崇国军队逼退数千里。镜月军中有令,不受降书,也就是说,落入镜月手中的崇国士兵一律被处死,所有人的头颅皆被斩下,高高的悬挂于城墙之上。
作风狠厉,令人闻风丧胆……
各国君主颤抖着看完密信,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
莫非月慕寒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