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闹鬼一说,雪歌自然知道是一些无稽之谈。有容琛这浑身散发着贵气的王爷镇压着,饶是那些再厉害的小鬼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神思胡乱的飘荡着,脸上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笑,看的容琛背脊发凉:“想什么呢,怎地这副表情?”
听见声音的雪歌,收回神思,瞧着容琛俊朗的眉目,笑道:“我在想啊,有你这样的大佛镇压着,哪有什么鬼怪敢到这里捣乱?”
“好啊,你当我是寺中那些雕塑呢?”容琛笑了一声,见雪歌一脸严肃的端详着自己,然后就听见她说:“看着挺像。”
此事虽然已经定下,不过容琛并未宣扬,而是私下安排流云去了趟龙华寺,再有两日就是除夕,便吩咐他将‘作法驱鬼’一事安排在年后。
雪歌百无聊赖的去书房搜罗话本来看,有时看得有趣的,也会与容琛分享一番。面上虽然从未表现出来,但雪歌心中那股孤寂却怎么也掩饰不下,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与月慕寒一同前往各处军营,犒赏三军,慰劳无法归乡的战士。
她既是公主,也是那些将士的战友,每一处战场上,都有着她所认识,所熟悉的面孔葬送,再也无法回家,永远与家人分离,在这样应该与家人团聚的日子里,她都会带着酒水与众将士一同祭奠那些死去的战友。
有些时候,她也会天真的幻想着,人死后会有灵魂,她想,那些战死的人,一定用他们的灵魂力量守护着镜月,守护着她。
终有一天,他们的牺牲会得到回报,百姓真正过上幸福平和生活的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所有人期待的,是再也没有战争,再也没有贫苦动荡的生活,只可惜,多国分立,那些手握权势的人不甘寂寞,每一次的政权更替,都伴随着鲜血与尸骨的堆积。
这日,雪歌收到一封密信,夜一亲自交给她的。
握着信封,雪歌没有打开,独坐许久,才终于垂目,轻柔的将轻薄信纸展开,苍劲有力的笔迹跃进她的视线之中。字数并不多,却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其看完,雪歌紧紧的将信纸攥在手中,任其皱成一团,脸色平静,可是微微颤动的双手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许久,她终于站起身,来到灯前,取下灯罩,将信纸放在跳动的火苗之上,点燃,双目专注的看着它,由得那一页薄纸染上火苗,逐渐被烧成灰烬,直到火焰灼烫她的指尖,才一松手,将其扔掉,化作一地灰尘。
轻声呢喃道:慕寒,我很好。
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就跟在他的身旁,那时的月慕寒已是军中最年轻的将军,久经历练的俊脸上带着坚毅的表情,面对天狼勇猛的攻势丝毫不惧,亲自领兵出战。自己想要一同前去,被军中那些将军阻拦下来,虽然安江王将她放在军中历练,但他们也不敢真让身为公主的她上战场,万一伤着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那个少年,走到营帐门口,突然转过身来,一双黑眸牢牢的盯着她,片刻后开口:“你跟着我,但我不会保护你,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你无法保护自己,那么也不用继续呆在军营中了。”
那个时候,她就那么瞧着他,他们相识已久,可是依然被月慕寒这句话激起了好胜心,当即就挑衅的望着他:“我才不要你保护。”
最后,月慕寒不顾众人阻拦,将雪歌带到战场之上,也是那一次,她穿着士兵的军装,将自己练习多年的刀法展现在众人眼前。与敌军交战期间,月慕寒在她不远处,却如他所说,从始至终,未曾帮过她。
最后从战场上退下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尽,满身鲜血,可是她却从那个少年眼中看到了认同……
临近除夕,下人们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布置宅邸,准备除夕宴需要的东西,就连青宝和小柔两人都整日拿着几盏彩灯张罗着要悬挂在主院里的那棵树上。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雪歌忽然觉得满足,生活仿佛就该如此静谧,与世无争。
“公主,你说这个大些的灯笼挂在宅子大门口可好?”青宝提着一盏巨大的红色灯笼来到她面前,从灯笼后探出一张小脸来。雪歌随意的瞧了瞧,道:“挺好看的,挂着去吧。”
“小柔,你把那个拿上,咱们去挂上。”
得到雪歌的认可,青宝心情颇好的招呼一声,小柔急急的提起另一盏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问道:“要不要把阿三叫上,让他挂吧。”
“怕什么,有我在呢,你让阿三搬个梯子来,咱们自己动手。”
两人讨论的声音逐渐远去,雪歌眼眸含着笑意,一抬头,就瞧见那棵被装点得精致温馨的大树,大树枝干上悬挂的那些彩灯,全部都是青宝亲手挂上的。雪歌生长在镜月王室,除了童年时期经历过除夕喧闹的气氛,自懂事以后便再没有过。
以往在镜月时,每年除夕,她总是会与月慕寒一同前往军营犒赏那些无法归家的士兵,每一年都是这样度过,与那些豪爽的将士们呆在一起,饮酒畅谈,互相打趣,比在宫中守着巨大宫殿有意思多了。
这是离开镜月后迎来的第一个除夕,没有熟悉的笑声,也没有酒坛砸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人,也再没有了身影,心中多少是有些落寞的。她从小柔处得知,容琛对这些节日向来没有过多的兴致,每年除夕也就是一起吃个饭,发几样东西就算过去,从没有像今年这样大操大办的。
雪歌知道,这些都是为了她。
“青宝,你小心些,别摔着了。”小柔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扶着搭在巨大柱子上的木梯,站在木梯顶端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将她与阿三两人看的心惊胆战。阿三本想上去的,却被青宝打发到一旁,她非要亲自去,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帮她扶着不断晃动的木梯,以防她摔下来。
青宝爬上木梯顶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她是习武之人,身材又娇小,稍微运功提气,便没有多少重量,整个人站得还算平稳,没有小柔他们看到的那么不堪。
“挂好了。”伸长手臂,将灯笼挂上了梁上的挂钩上,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拍了拍双手,对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仿佛那灯是她做的似的。从小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跟了雪歌之后,才有了家的感觉,如今离开安江城,雪歌虽未表现出来,但她最明白她的心中想法,所以才这么积极的与小柔两人忙碌的布置,就是为了让雪歌看着暖心一些。
“哎呀,哎呀呀呀……这宅子里有煞气啊……”
就在一只灯笼悬挂完毕,青宝心情颇好,小柔与阿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怪声怪气的声音生生打断他们的喜悦。几人同时将目光移过去,青宝一低头,瞧见府外的石阶下站着一人。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杂乱的中年男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有着一面小旗随风飘荡,上书‘神算子’三字。此人约莫中年,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正脸色凝重的盯着容王府。
“说什么呢你?”听了那人的话,青宝好心情顿时大打折扣,不悦的瞪着眼,恨不得一脚将那人踹开,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
“不止有煞气,还煞气颇重啊,简直就是百年难见的天煞孤星,天生克夫之命啊。”那‘神算子’仿佛没有听到青宝的话一般,三两步迈上台阶,绕着大门走了一圈,手中还握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最后停下来,声音越发沉重。
“臭算命的,给本姑娘滚远些,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青宝突然一跃,从木梯上跳了下来,吓得小柔惊叫一声,见她平稳的落地,这才拍了拍胸脯,也怒视着说话那人。青宝落地之后,快步来到那人身前,美目中蕴含着浓浓的煞气。
被青宝的气势一吓,那人后退一步,脸上却无多少惧色,幽幽道:“你们别不信,这座宅子本是宝地,又有一股贵气萦绕,本该祥瑞无比,却不想一年内迎进一个煞星,顿时就将这护宅贵气冲淡不少,长此下去,必定会带来灭顶之灾啊……”
见那人还在说,青宝顿时恼了。纤手一伸,竟是想直接将那人暴打一顿,小柔急急的上去拉住她,语气不善的对那人说道:“咱们这宅子里住的可是身份尊贵之人,哪容得你在此妄言,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见几人态度强横,还有那青宝一双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模样,他也没有坚持,抬头看了眼上方的金匾,转身离去,叹了一口气,边走边念叨:“天劫之命,纠缠不清,永世不可破解,孽缘啊孽缘……”
听得那人口中的话,青宝怒气冲冲的开口:“莫要让本姑娘再瞧见你,否则一定打得你再也不敢胡言……”
哼,说什么一年内迎进孤星,摆明了不是说她家公主和她嘛,方才她就站在那人面前,可那人却始终看着宅子里面说话,不是说的雪歌还能是谁,青宝最无法忍受的便是有人说雪歌坏话,半个字都不可以!
她家公主可是下凡的神仙,身带宝气,竟然被说成天煞孤星,她要能忍才怪,若不是小柔和阿三拉着她,今日非打得那人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