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雪歌接过布袋,身形娇小的白色灵狐并无多少重量,忽而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灵狐都是有灵性的,不会被人类禁锢,我怎么养?”
容义大义凛然的道:“我这儿还有迷药,可以给你一些……”
听见这话,雪歌低头看了看灵狐,再看看容义,好像明白了什么,径直转身,走到容琛身旁坐下:“没关系,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的贴身丫鬟特别喜欢小动物,到时交予她去喂养,肯定没问题的。”
容义双眸一亮,道:“如此甚好,我也觉得迷药若是喂的太多,估计会影响它的生长。”
这件事情定下,容景与容宣二人看容义的目光颇有几分奇异,太子容奇倒是并无多少表情。不多时,听得下人来报,饭菜已经备好,点了点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低声道:“怎地容岩还未来?”
容岩乃是皇帝第八子,年仅十八岁,平日喜静,不过这种宴会一般还是会出现的,怎地今日到来,也未派人前来禀报。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咱们要不再等等。”容景开口道,俊秀的眉头微皱,略微有些忧心。容岩乃是郑贵妃所出,本无心权势,但其母妃却心思深重,极力的想把容岩推到朝政之中。好在容岩自身对政事并无心思,有时被母妃逼得急了才会敷衍一下。
容岩未能出席最大的可能便是他母妃不让他前来,想了想,太子道:“不用等了,咱们先吃。”
提起容岩,雪歌脑海中出现一个少年,眉目清朗,双眸明亮,容貌与皇帝并不如何相像,雪歌也就见过其一次,之所以能够记住,是因为他那双明亮的双眸,在宴会上见到那个少年的第一眼,令雪歌想起苏夜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眸。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杂质,是这深宫之中最难见到的东西,可这样的性子,难以生存,如果不是郑贵妃强势,只怕容岩寸步难行。有这样的母妃,有利亦有弊,外人难以评说。
午宴之上,一群人其乐融融,交谈甚欢,颇有气氛。
饭吃至一半,雪歌发觉放在身旁的布袋微微动了一下,便立即放下筷子,侧身去看,这一看便与一双娇小的黑眸对视在一起。白色小狐从布袋的缝隙中钻出一个小脑袋,正呆呆的看着雪歌,片刻后,不待雪歌反应过来,就见小家伙费力的站起身,竟是想要逃走,只可惜,它刚刚站立,小巧的身体就跌倒。小家伙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浑身无力,眼中尽是茫然与急切,那可爱的模样将雪歌逗乐了。
从桌上拿起一块水果,递到它面前,小家伙吓得缩了缩脑袋,雪歌也不急,耐心的等着,好一会儿,小狐才看了看雪歌,又看看她手上的诱人果子,终于忍不住凑上去,小心翼翼的咬住果子,再飞快的退回去,见雪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终于放心的吃了起来。
与她同坐的容琛见状,将几碟水果尽数移到雪歌面前,书上记载灵狐以药草为食物,这个小家伙却能吃水果,看来书上的记载也并不如何真实。
与两人不远的容悦伸长脖子来看小狐,原本还乖巧的它瞬间张牙舞爪,还发出一声低鸣,雪歌笑道:“看来它不喜欢端阳王呢。”
“哼,我可是王爷,一只小狐狸竟然敢冲我不敬,就不怕我扒你的皮,喝你的血。”容悦像个孩子一样,故意做出狰狞恐吓的表情,不过因着他那张秀气的脸,并无多少威慑力。
一旁的萧静侧过头来,嫌恶的冲着容悦道:“这种白狐可都是有灵性的,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本质,人家那是根本不屑与你为伍。”
萧静这话毫不留情,说的容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哀怨的大叫:天哪,我到底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儿啊。
又继续喂了些食物给小狐,不多时,小家伙的肚皮就圆滚滚的,慵懒的趴在布袋上,微闭双眼,看那模样好像要睡过去。
待得午宴结束,雪歌没有多留,欲将小狐先行送回府中,将它身上的污渍洗一洗,容义也真是不留情,小家伙那一身洁白的皮毛,几乎全部是泥土,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容奇并未多留,容琛本要与她一同回去,被雪歌拒绝:“你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多聊一会儿,我自己回去便好。”
“好,那你路上小心些。”容琛将披风上的帽子为她带上,系好绸带,这才松开手。雪歌抱着布袋,正要离开太子府,萧静走了上来:“我陪王妃一同去吧。”
听着萧静的话,容悦自是一脸喜悦,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恶妻,当即满口答应,说什么‘萧静会武功,有她陪着雪歌也安全些’。雪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两人便登上容王府的马车,一同离去。太子妃萧月玲有孕在身,也不宜过度操劳,午宴过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马车中,雪歌一点不嫌脏的将小狐抱在怀中,好在小家伙尚算安分,没有逃跑的迹象——估计是容义下药太多,还未回过神来。
两人之间安静的连车外吹拂过的风声都能听见,雪歌不语,自然是等着萧静先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彻底远离太子府,绕过一条街道,萧静才出声:“洛儿说那日瞧见一人在房外,她走得急,没有看清,不过我想那人应该是容王妃吧。”
雪歌一怔,原来那日自己听墙角竟被发现了,忍到此时才来问自己,这个萧静看来也有一些能耐。她爽快的点头,轻轻应了句,并未多言。见她承认,萧静突然笑了声,雪歌抬起头看去,本以为她会警惕和怀疑自己,却不想瞧见的是一张带着笑意的面孔,不解的问道:“怎么?”
“我在庆幸,幸好那日听见我们对话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雪歌静默的打量着萧静,这个女子比她小一些,心智却极为成熟,否则也不会……
“为何?不怕我将你们的事说出去?欺君可是杀头之罪。”雪歌淡淡的说道,面上并无多少表情。话音刚落,萧静便摇了摇头,道:“你不会。”
“雪歌从来不是良善之人,你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雪歌,掌握着镜月王权的公主。”萧静说的很是认真,语气神情就像在念古老的咒语,听得雪歌心情凝重。
“我是容琛的妻子,仅此而已。”
“是,王妃说得对。不过……萧静还是感谢王妃庇佑之情,王妃说得没错,此乃欺君之罪,若是被皇上发现,我与洛儿定然逃不过一死,虽然我并不惧死,但死亡,应该有其价值,才能算的活过一世。”
雪歌挑眉,道:“不必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雪歌便低着头,似是自语,又似是说与萧静听。“感情之事,自古就是最难说清讲明的东西,爱恨何谓……到头不过是一场虚幻罢了。”
“可活着,不去追求喜爱的事物与生活,便会失去意义,许多人庸碌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过,岂不是更加悲哀。”
“说得有理。”雪歌点头承认了她的价值观,每个人存活于世,追求的东西必有不同。这世间,多少人死在争权夺势的道路之上,又有多少人在金银财宝中丧命,最终都会化作一抔黄土,随风而去,可活着,为的就是这些欲望的满足。
正如她一样,为了满足那颗不甘平静的心……
萧静给雪歌的感觉很独特,她将世事看得很透彻,拥有一颗翱翔于天际的心,却又能够在现实中俯首称臣,以保全自己和王洛儿,这样的心胸气慨,只怕许多男子都难以企及。
很快,马车在容王府外停下,雪歌率先下车,萧静跟在她身后,还未等她迈下脚,就听得雪歌道:“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犹疑片刻,萧静点头,退回马车之中,幕帘落下前的一刻,她看到了雪歌眸中的支持与鼓励,她并未言谢,只是吩咐小厮前往城北的大理寺卿王大人府上。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雪歌才回身走进王府之中。世上总有一些感情,是能够感动人的。为了保全王洛儿,萧静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嫁与容悦,成为王妃,人前做戏,抛却马背上的潇洒生活,选择穿着华贵服饰,成为一个金色牢笼中的鸟,不过雪歌知道,她不是鸟,而是鹰,能够翱翔广阔天际的鹰。终有一日,她能够庇护自己心之所爱。
回到主院,院子里一片冷清,静谧得可怕,一个人都没有,雪歌疑惑的四下打量,走回房中,将小狐放在软榻之上,然后来到门口,叫了几声,无人应答。
“奇怪,人都去哪儿了?”轻声念叨一句,雪歌走出几步,来到走廊边,又唤了声:“青宝……小柔……”
依旧无人,不多时,一个人影从走廊中跑了过来,正是阿三,雪歌走上前去问道:“大家都去哪儿了,怎地四处都没人?”
“王妃,您快去看看,青宝她……她……”阿三似是跑得很急,正要前往太子府去禀报容王,跑到大门听守卫说雪歌已经归来,便立即跑了过来,此时满头冷汗,眸中尽是恐惧,看得雪歌心里一沉,急急问道:“青宝怎么了?”
“她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