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离开后，雪歌才慢悠悠的在首位坐下来，看着站在厅中的王杰明，出声道：“王大人可将账本准备好了？”



    这账还是要查的，翻看着手中的账本，直到整本看完，雪歌脸上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经历先前那一出，王杰明也知道这个看上去貌美如花的容王妃绝不是个好惹的人物，站在那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不知为何，雪歌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冷意，让人不敢靠近，连与之说话也战战兢兢起来。



    合上账本，雪歌抬头看向王杰明：“王大人说朝廷派来的灾银，全部都用于买米救济百姓，为何银两与米量根本不成正比？”



    就算米价贵上天，朝廷拨给五大城的银子也足以他们支撑一月，她早就知道这本账目不可能是真的，但没想到此人竟敢将假账做得这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雪歌也不由得在心中呢喃，就这样的脑子究竟是怎么当上府衙的？



    “回王妃的话，近期米价昂贵，朝廷下派的银两下官的确全然用于购买大米，分别送到灾民手中，这才略微控制了灾情。”



    “王大人为人民尽心尽力，真是一个难得的父母官。”雪歌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然后道：“不知府衙中可还有剩余的米粮？”



    “还有一部分。”



    “那好，咱们走吧。”雪歌将账本扔在桌上，然后起身朝厅外走去。王杰明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雪歌的背影问：“去，去哪儿？”



    雪歌停步，回头看他：“这些日子府衙大人是如何赈灾的，雪歌也想去瞧瞧，并且出一份力。”



    此话一出，王杰明顿时就愣了，他完全没想到雪歌会这么说。



    看什么？根本没有东西可给雪歌看。



    见他犹豫，雪歌脸上笑意更甚：“怎么，可有什么是雪歌不能看的？”



    “没有，没有，王妃请。”王杰明迅速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恭敬的带着雪歌离开行宫，一出行宫，就朝等在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只可惜，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手下，那人看着王杰明眨了半天的眼，愣是没明白他是何意思。



    最后跑上来问：“大人眼睛疼？”



    王杰明恨不得一脚踹在那人身上，又避讳着雪歌的存在，只能强行忍耐下来，不能发作。满脸笑意的冲手下人吩咐：“王妃要去看咱们给百姓派米的地方，这些日子下来只顾着百姓，也没好好整理过，有些杂乱，这样怎么行，赶紧去收拾收拾。”



    “是。”这人终于明白过来，脸色不断变幻，然后在王杰明的提醒下，急匆匆的离开。



    待得那衙差离开，王杰明才转向雪歌，恭敬道：“王妃身份尊贵，这种事情只要说一声，让下官去做就好。”



    “不碍事，既是来体察灾情的，自然要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真实情况，大人说是吧？”



    王杰明连连点头，哪里敢反驳：“王妃说的是。”



    就这样，离开行宫后，王杰明带着雪歌缓缓从几条街道上走过，哪里是最好的建筑，哪里是最好的茶楼，一一指给雪歌看，雪歌觉得自己就像是来游览秦川风光的，不过王杰明心中存的什么心思，她清楚得很，倒是一路配合着，也不催促。



    姚越与流云两人跟在雪歌身后，尤其是从姚越鼻中时不时哼出的音调，更是给了王杰明莫大的压力。



    外人不知这秦川街道为何这么冷清，姚越可是心知肚明，因为此事，姚越已经上衙门闹了好几次，也派兵出去寻找过，却始终没有找到过灾民的踪迹。他能忍到现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容义传达给他的命令是一切事物交由容王处理，他只需保护容王的安全便好。



    可如今，容王独自去了秦府，他却跟着雪歌，被那该死的王杰明带着满大街的转悠。



    流云那张冷冰冰的脸倒是没有任何表情，浑身气息内敛，让人感觉不到危险，却也不敢靠近，就这样，一路上王杰明不断的解说着每座建筑的来由，甚至还说到了秦川的历史。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走过了三条主街道，每条街道上除了部分商铺，其他都大门紧闭，偶尔有人打开一个门缝朝外偷看，也在王杰明身后跟着的那群衙差的眼神中匆匆关上。



    “秦川主城内常驻人口有多少？”雪歌突然开口问了句。



    王杰明愣了下，然后不假思索的答道：“回禀王妃，秦川主城内的常驻人口有四万八千四十三人。”



    漠北地处偏远，其中土地以荒原居多，不利耕种，总人口与其他地界比起来并不算多，秦川又恰恰是五大城中最少的城池，若是加上周边城镇村庄，人口约莫有八万左右，主城之中就有近五万，这个人数倒也没问题。



    关键问题是，王杰明这么自豪的说出来这个数字，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必客气了。



    雪歌佯装惊讶的停下，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转向王杰明：“王大人莫不是在骗我吧，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多少人，若秦川城内的其他街道也是如此，人数哪有王大人说得这么多。”



    一听这话，王杰明脸色顿时变了，这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下脑筋急转，思索着说辞来应对雪歌的问话，



    不等他回答，雪歌就继续道：“不过看秦川的情形，灾情控制得很不错，这其中王大人尽然出力不少。”



    “不敢不敢，一切都是陛下恩赐，若是没有陛下，就没有秦川，亦没有下官的一席之地。”王杰明抬手抹了把冷汗。只觉雪歌话中有话，那笑明明很美，却让他心惊胆颤，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路上雪歌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将气氛弄得这么僵硬，王杰明说起话来变得小心翼翼，思前想后，接下来的路程简直就是煎熬。终于，转到秦川最大的一条主街道时，王杰明看着远处搭建得有模有样的棚子，终于松了口气。



    “前面就是前些日子临时搭建的棚子，城内所有的百姓都可以到这里来领取一定数量的米粮。”王杰明指着那处棚子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雪歌唇角一勾，看着那两口冒着白烟的大锅，速度还真快，竟然连粥都熬起来了。



    雪歌一挥手，后方两个抱着米袋的侍卫匆匆去到那处棚子下，将米袋放下，府衙的衙差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王杰明，在得到一个隐晦的点头示意后，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



    凑近那棚子，雪歌兴致勃勃的朝两口锅里看了眼，瞧见那些才刚放进锅里的米粒，然后站在棚子外四处打量了番：“不知这里每日什么时辰开始派粥和米？”



    王杰明又被雪歌问住了，犹豫了下，然后道：“每日辰时三刻开始发放。”



    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刚刚升起不久，距离他所说的时刻还有些时间，雪歌就在一旁为她准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准备等待着辰时三刻的到来。流云径直在她身后站定，刚刚站了一会儿，就见雪歌抬头望向自己。



    “青宝那丫头昨夜出去，怎地到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秦川太大，走迷了路不成？”



    此声不大，却也不小，正好足够附近的王杰明和姚越都听到，姚越脸色一变，看着雪歌脸上浮现起来的忧色，立即道：“王妃身边那位姑娘昨夜外出至今未归？秦川过大，若是姑娘独自一人外出，兴许真有可能迷路了，末将立即派人前去寻找。”



    容王妃身边的丫头不见了？这事可真是奇怪，姚越并未想太多，只是尽职尽责的想为雪歌解忧。倒是那王杰明，皱眉想了会儿，接口道：“不知那姑娘是几时出的门？”



    “差不多晚膳过后吧，说是想瞧瞧秦川街道上的夜景，我便允了，这丫头耐不住性子，经常溜出去玩耍，彻夜不归倒也有过，只是到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忧心。劳烦姚将军派人前去寻一下，就是昨日跟在我身旁穿着青衫的那个丫头。”雪歌神色认真，解释了句就冲姚越道。



    姚越立即领命，秦川地界他很熟悉，青宝他也见过，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又与秦川这边人装扮完全不同，只要在秦川城内，应该很快就能寻到。



    当下立即派人分作四队各自去寻。



    王杰明心中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将担忧藏在心中，寻个间隙到一旁拉了昨夜巡逻队的队长问道：“昨天夜里可见到过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女孩子？”



    那巡逻队长不假思索，立即回答：“回大人，没有。”



    听了这话，王杰明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那昨夜巡逻时可否遇到什么异常？”



    异常？巡逻队长一听，心想碰到个小乞丐算不算异常？在容王到来前一日，他们就已将城内主街道上的灾民全部肃清，还挨家挨户的检查确认过，可昨天深夜，他们在街上看到个乞丐，应该也算异常吧……



    不过此话，他没敢跟王杰明说，否则大人肯定会斥责他们之前工作没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