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启德一时也愣住了,她是第一个敢甩自己耳光的女人!哪个女人见了他,不是满脸欢笑的贴上来?本是有些恼怒,看着她一副局促不安,满脸通红的样子,象是知道自己错了,又不肯认的孩子。心里又直发笑,她的那点力气,哪能伤的了他?连他自己也在纳闷,他原本是个易怒而不苟言笑的人,只是对她,怎么样都没法真的生气。
于是他也不说话,带着戏谑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故意板了一张脸,脸上的红印就愈发的明显。
两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看了一会,素雪先沉不住气了,开了口,道,“皇上。对不起,是臣妇的错,臣妇是一时冲动。但是,那是因为,皇上,哦,臣妇是睿王的王妃,是皇上的弟妇,皇上刚才,实在有违礼法。”
听了这话,纳兰启德真是怒了,冷笑了一声,道,“睿王妃?那不过是阴差阳错。朕是皇上,天下都是朕的,他算得什么?”
素雪一听这话,也火了,原本她来时,是打算好了要低声下气求他,让他心一软,也许就能放了启睿了,他却三番四次侮蔑启睿。强吻了她还不算,还一副理所当然不知悔改的样子,当下,也冷笑道,“皇上说的对,天下,是皇上的。皇上都有了天下,也不缺臣妇一人,臣妇只求皇上,饶了王爷的性命,将他削为平民,让臣妇与他自生自灭罢了。”
纳兰启德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巴掌,足以让朕取了你的性命。你却还想全身而退么?”
素雪也顾不得许多了,针锋相对了起来,“那么就请皇上也治臣妇个谋逆之罪,将臣妇一并处死吧!”
纳兰启德盯着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柔声道,“素雪,朕统领天下尤游刃有余,却怎么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呢?”
见他的口气软了,素雪也知见好就收,识趣地放软了语气,道,“那是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皇上也不例外。皇上的心中有臣妇,让臣妇受宠若惊,只是,臣妇与王爷有情在先,断然不能背版于他,请皇上原谅。天涯处处皆芳草,皇上只是一时迷茫,将来一定会遇着比臣妇好千倍万倍的女子,再回头看时,皇上一定会发现,今天的执著实在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呵,”纳兰启德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好吧,你既如此说,朕也不勉强。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朕很好奇,朕想听你的选择,你是想让启睿生,或死?”
“皇上!”一听这话,素雪登时没了底气,惶恐地跪了下来,“请皇上开恩,臣妇不能选。”
“你起来说话,别老动不动就跪的,跪朕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人。”纳兰启德笑道,也不再管她,很轻松地走到了案前,坐了下来,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象是在说着与他无关的话,“朕让你选。只此一次机会,你也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朕己经下了旨,纳兰启睿意图谋逆,是灭门大罪,只因你嫁入王府时间尚浅,故不诛连。既然你来求朕,朕就给你一次救他的机会。”
素雪直视着他,缓缓地道,“皇上,王爷是臣妇的夫君,是臣妇的天,臣妇自然想要他生。只是,若非得以臣妇入宫为妃交换,那么皇上,请您杀了他吧!”
“什么?”纳兰启德拍案大怒,“做朕的妃子,这么让你为难?连他的性命你都不顾了!你以为朕不敢杀他?”
“皇上自然是敢的。”素雪起了身,似乎是铁了一颗心,回道,“王爷如今己经身陷牢笼,只要皇上一声令下,王爷自然性命不保。天知道,臣妇有多想救他!若是以臣妇的性命来换,臣妇也是愿意的。但要背弃他另嫁他人,却是万万不可。更何况,皇上别忘了,臣妇是太后指婚,披着凤冠霞帔嫁入的王府。天下人皆知,臣妃尹素雪是睿王的正妃,王爷一定也不愿臣妇以名节交换他的性命,臣妇也只是遵从王爷的意思罢了。臣妇不能污了王爷的名声,更不能有损于皇上的圣名。反正,王爷若死了,臣妇也绝不独活,追随到黄泉,也是一样的。”
“你!”纳兰启德怒极反笑,“好,朕就遂了你的意,也不用等到年后了,明天,明天朕就杀了他!朕要将他挫骨扬灰!生死相随?哼,休想!”
“皇上!”素雪急了,道,“皇上不是说金口玉言么?怎么能反悔?要杀也罢,求皇上格外开恩,让臣妇见他一面。王爷与臣妇都是将死之人,皇上不会连最后的请求都不允吧?”
“你说对了,朕不允。朕要让你们生不能同床死亦不能同穴,你相信朕,朕办得到。”
“皇上!”素雪的心里气的不行,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说什么都允的。
“你若想见他,也行,朕有个条件。”纳兰启德顺势拿起了手边的奏折,翻开看了起来,朱笔一挥,批完这本批那本,等到眼前堆了高高的一撂,才抬起眼,慢条斯理地道,“你若应了,朕让你见她,若是不应,你就绝了再见他的念头。”
素雪站得腿都麻了,见他开了口,忙回道,“皇上请说。臣妇洗耳恭听。”
纳兰启德放下朱笔,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是朕考虑不周,你既是睿王的正妃,让你带着婚约入宫为妃,自然有违礼法,你的考虑也是对的。这样吧,朕传话给他,若是他能一纸休书,夺了你王妃的头衔,还你自由身。朕就还他藩地还他爵位,再赐他黄金万两,良田千倾,美女随他选。你就拿了休书,从此忘了他,入宫为妃,如何?你若不应,就不用多说,下去吧。”
素雪想了想,银牙紧咬,点头道,“臣妇答应。王爷一向视臣妇重于他的生命,他不可能会为了苟且偷生写下休书。皇上,臣妇现在就想见王爷,请皇上恩准!”
纳兰启德漠然的点了点头,低下了头,“去吧。朕让徐公公安排。”
眼角的余光见着她没有一丝慌乱,神态自若的将衣服,头冠一一整理好,向他行了礼,就头也不回的离开,眼睛里全没有他的影子。纳兰启德的心刹那间就象被抽空了一般,不由自主的出声叫住了她,“素雪,”
“是,皇上。”素雪转了身子,目光坦然的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素雪,”纳兰启德静静看了她一会,道,“你可知道,朕许给你的承诺,是多少女人想要的荣耀?只要你愿意,朕愿意,也能够,许你全天下!你却如此执著于他。他,他能许你什么?”
“谢皇上厚爱,”素雪淡淡地笑了,脸上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脱口而出根本不用考虑的回答,“臣妇不愿意。臣妇不要天下,只要他一生一世一颗心的承诺;臣妇知道,臣妇要的不是天下,他就会为臣妇放弃天下。”
“一生一世一颗心?”凝视着素雪离开的背影,纳兰启德犹喃喃自语,如老僧入定般的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