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素雪云淡风轻的吐出两个字,从高处收回曾一度专注的目光,又伸出手指轻轻拨落了肩上最后一片桃花瓣儿,一脸漠然的转身离去。
香梅也收回了无限的遐想,和如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松了口气,赶紧的应了一声,跟在素雪身后,慢慢的往回踱着。
素雪只是垂着脸低着头,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不言不语,直到眼前被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挡去了去路。她暗自叹了口气,也没有抬眼,就屈身拜下,香梅和如玉也忙跟着拜下,“臣妇,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纳兰启德柔声说着,并做了个手势示意如玉和香梅回避。香梅会意,谢过,起身便往竹林那边转过去了。如玉倒是犹豫了一下,叫了素雪一声,“小姐。”
“去吧。”素雪转过脸轻声道,“我觉着有些凉了,你去帮我取件披风来吧。”
如玉点头应了,这才向着纳兰启德行礼,一路小跑着回了子宁阁。
看着如玉离去的背影,纳兰启德道,“这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把朕都不放在眼里啊。”
素雪又行了礼,语调是淡淡的,“皇上言重了,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不懂宫里的规矩,臣妇又放纵惯了,求皇上勿怪。”
纳兰启德一笑,没有回答,却向她伸出了右手,素雪惊得缩了肩,向后退了一大步,才定了下来。
纳兰启德的眼里闪过受伤的神情,走近她的身边,伸出两指将素雪头上的一片花瓣拈了下来,放在自己手中,“呼”的一口将它吹落,又看着它一路歪歪歪斜斜的扭动着粉红的身体落了在地上,这才又抬了眼逼视着素雪,道,“你就真的那么怕朕?朕几次三番去子宁阁探你,你也是避而不见。”
素雪的目光透过他的肩膀,落在了葱葱茏茏的竹林里,轻摇了头,回道,“皇上温柔敦厚,豁达大度,臣妇又岂会怕皇上?臣妇有罪,确是避而不见,也是有原因的,这其一,往后的打算,臣妇想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更重要的,臣妇只是不想门前的是非污了皇上圣洁的名声。”
纳兰启德点点头,原本有些凌厉的目光变得温柔似水,“你说的话,朕总是无从反驳。你可是想清楚了,将来有何打算?朕知道,如今宫里的风言风语,也让你难堪。但该来的就是要来,朕不怕,有朕在呢,你也不要担心。朕己经下旨,谁胆敢再嚼一下舌根子,编排你的不是,朕就割了他的舌头,再摘了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
素雪闻言,笑了笑,轻摇了头,道,“谢皇上关心。皇上不必为臣妇费心,臣妇倒不怕这些个风言风语,这些不过是空穴来风,皇上都不怕了,臣妇又怕它来做什么?臣妇终是过客,流言蜚语的,等臣妇走了,自然也就散了。将来的打算,臣妇原本也想找个机会去见皇上,刚巧这就遇见了。”
好久未见她的笑,纳兰启德的心中一阵轻松,并没有体会到她的话中有话,“你说。”
“原本臣妇和王爷来京,也只为太后贺寿,却没有想到发生这么多事。臣妇想,臣妇在宫里打扰的也久了,很想念北疆。如今,陆谦就要回北疆了,臣妇想跟着回去。”
纳兰启德脸色一变,“这就是你想跟朕说的?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打算?”
素雪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这是真心的,还是在责怪朕?”纳兰启德向她逼近了一步,问道。
素雪抬了脸,略带不解的问道,“臣妇自然是真心的。皇宫虽好,可终究不是臣妇的家。臣妇的家,远在北疆的睿亲王府。皇上为了王爷和臣妇的事情,己经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臣妇再不知好歹,也不敢责怪皇上。”
“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纳兰启德竟有些恼怒起来,语速也越来越快,“启睿己经不在了,你还念念不忘你的北疆做什么?你回北疆又要做什么?守着座空宅孤独终老么?朕的心思,你竟真不能体谅?如今,皇后之位空虚,你。。。。。”
“皇上,”素雪大惊失色,忙阻住了他的话,“皇上切勿如此说,臣妇也从未作如此想。如今,启睿不在,臣妇只想回了北疆,安安静静的生活。”
“哼,好个安安静静!”纳兰启德更是恼怒,沉了脸,近似咆哮了起来,“难为朕为了让你不会太过为难,日思夜想苦无良策,你想的却是如何离开,如何安静的生活!”
“皇上!”素雪叹了口气,“皇上对臣妇的错爱,臣妇知道。可是,臣妇只有一颗心,无以为报,只能寄望来世。今生今世,臣妇心中只启睿一人,只能负了皇上圣恩。”
“哈哈,哈哈哈,”纳兰启德怒极反笑,“好个寄望来世!朕向来不信因果循环,朕只信今生,只要今世!启睿己经不在了,而且朕己将他依国礼风光大葬,能做的该做的,朕都做了。于他,朕问心无愧!而今,朕就是要将你留在身边,留不住心,留住人也好,才不枉朕的一份相思。”
“皇上!”素雪叹了口气,看着他,无奈的说道,“皇上手心里握着天下。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皇上何苦为了臣妇痴缠?臣妇知道皇上你不相信,但是,皇陵里的那个,真的不是启睿。臣妇求皇上,放了臣妇,好让臣妇去寻他。”
“如此朕就更不能放。”纳兰启德激动的伸手紧紧抓住素雪的双肩,将她轻摇,“素雪,你醒醒吧,启睿就是死了,死了,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
“没有。”素雪斩钉截铁的说道,缩了肩,很努力的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也只得疼的皱紧了眉,仍是执拗的咬着牙说了下去,“只要皇上放臣妇出宫,臣妇一定能寻着启睿,臣妇会一辈子记着皇上感激皇上;皇上若是要将臣妇强留在宫里,臣妇也只会是一具枯骨。”
如玉远远的己经瞧了很久了,这时见得纳兰启德己经将素雪掐得快陷肉里去,素雪也疼的面色发白。她再顾不得纳兰启德脸上杀人的怒气,冲了上前,跪下来,用力的将他的手拉开,一边哭喊道,“皇上,皇上,您快放手罢,您会伤着小姐的。”
“滚!该死的贱婢!”纳兰启德满腔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如玉的身上,冲着如玉的肚子就是一脚,如玉跌倒在地,“卟”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如玉!”素雪大惊失色,弯腰将如玉扶了起来,伸手心疼的擦净她嘴边的血迹,哀求道,“皇上!都是臣妇的错,不关他人的事。您且放过如玉吧,她不过是个丫头。”
纳兰启德斜睨了二人一眼,语气稍缓,却不乏凌厉,“朕只想留住你。朕不相信,朕贵为一国之君,却连留住一个心爱的女人也不能够。素雪,朕将陆谦封了定远候,夏候逸封了威猛将军,本意是想安抚睿王的旧部,让你安心。可如果这样,反而让你动心想离开朕,那朕就立刻下旨,去了他们的封号,将他们还押大牢。你若死了,朕就杀了他们!”
“皇上!”素雪和如玉同时惊声尖叫。如玉更是惊恐的看了素雪一眼,浑身有些颤抖起来。
纳兰启德的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高高在上的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二人。
素雪看了看如玉,暗叹了口气,脸色才平静了许多,跪了下来,道,“皇上息怒。求皇上放了陆谦和夏候。就让一切照旧吧,臣妇不走了。”
纳兰启德弯下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起来罢。朕也不是想逼你,你的心情,朕能够体谅,你慢慢儿的习惯就好了。明日是三月十八,依惯例,朕要去西山狩猎,三日后回来。朕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且放宽心,养好身子,等朕回来。”
素雪没有回答,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如玉,扶素雪回子宁阁吧。”纳兰启德吩咐道,“朕不在的时间,好好儿的服侍主子。宫里若有人再敢搬弄是非,你直管来告诉朕;朕知道,你有一身功夫,就好好儿的护着你主子。可若是素雪有了一丝能不妥,朕都要唯你是问。”
“是。”如玉也起身应了,伸手扶住素雪,一起向纳兰启德行了礼,离开。
纳兰启德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素雪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难得的笑意。这笑意,落在了太后的眼中,就变成了无尽的忿恨。
从御花园到子宁阁,是一段很长的路。去赏花的时候,是素雪坚持说要走路,说是对身体有好处。可回去的时候,迈着沉重的脚步,这段路,就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一路上,如玉和素雪谁也没有说话,主仆二人只是互相搀扶,默默的走着。
好容易回了子宁阁,素雪己经觉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可才刚坐下,香梅便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壶茶,笑道,“小姐,累了吧?奴婢给您沏了壶茶,这是李公公才送来的,说是上等的好茶呢!这味道,奴婢光闻着,就觉得很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