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虽然心中悲恸，可对于太后，还是保持着当有的警惕。太后从来也不曾在她的面前说过这么多，今天这是为什么？对于她的请求，太后似乎听而未闻，似乎还有想说的话还在后面吧！



    果然，太后眼含深意的看了素雪一眼，才继续说道：“所以，哀家昨夜一直辗转难眠，思前想后的，睿儿王妃啊，哀家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虽然是有些私心，哀家仍希望你能应允。”



    太后的话说的婉转，可眼睛里的寒光却逼视着素雪，等着她的回答。



    准没什么好事，素雪明白，可她也只能答道：“母后客气了。有什么话，母后请尽管吩咐，臣妇定当尽力去办。”



    “很好。”太后收回了目光，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会意，给身边的岱月使了个眼色，岱月微福了身子，退了下去。



    看着岱月离去，太后却似乎深有感触了起来，语气异常沉重，“睿儿王妃，哀家知道，你和睿儿伉俪情深，经历此劫必当痛不欲生。哀家信佛，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太后用充满着感情的声音缓缓道来，说到这里，她抬了眼去看素雪，见她己经平静了许多，脸色淡然。对于自己的话，并没有太多的感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太后心里一阵不悦，加重了语气，道，“睿儿的死让你爱别离，他的情，你求不得却又放不下，这人生八苦，你就占了四苦，哀家，”太后假意抹了泪，才道，“这样做，也是真心疼你啊。”



    对于太后的话，渐渐的，素雪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当下，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谢太后关心。臣妇不觉苦，臣妇相信，臣妇与启睿，只是暂时分离。只要启睿没有死，臣妇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时，岱月端了一盏茶上来，轻轻的放了在素雪的面前，行了礼说道：“王妃，请。”



    素雪莫名的看了岱月一眼，又看向她递上的茶。那茶茶色清澈碧绿，茶香清悠，当是好茶。只是，自己的面前己经有了一盏，这盏又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问，素雪看向太后。太后只微微一笑，继续说着。太后接下来的话，让素雪大吃一惊，而太后，却象是说着与人无关的闲话一般，慢条斯理的说道；“无论如何，睿儿因你而死，却是事实。也请你体谅，哀家身为儿子的母后，看着儿子人都死了还那么痛苦，哀家是心痛如刀绞啊。”



    “哀家希望，有人去陪伴睿儿，而他最希望的人，自然是你。你苦不苦都好，这茶，是哀家特意为你准备的，如果你是爱睿儿的，你就什么都别问，立刻喝了下去，就当哀家给你和睿儿再赐了一次婚。你痴心殉情，必能感动上天。。哀家相信轮回，九泉之下，你和睿儿必能再相见；来世，也能再续缘。”



    太后的总算是说明白了。虽然素雪心中早有预感。殉情自杀？这么可怕的事，就这样自太后的嘴中款款道来，素雪还是忍不住一声惊呼，“母后！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太后的语气变得凌厉，目光也变得冰冷，看素雪的眼神仿佛眼前的她己经是一具尸体，冷冷的道，“平民人家，夫死妻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更何况睿儿贵为我映罗亲王，是皇上胞弟，哀家亲生，待你又情深似海。这话，本不该我说，他死，你早该随了去，却不知你为何能留到今日。哀家心疼睿儿，才找你来商量，虽为商量，却也由不得你不愿。哀家是太后，你是臣妃，就算赐你一丈白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哀家听说，吊死的女人会变成厉鬼而样貌丑陋。哀家爱惜你的美貌，希望你能原样儿的去见睿儿，才费了这么些周折。在宫中，砒霜己是难寻，哀家命人好不容易的又找来苏草，兑了在茶中，你喝了以后会气色依旧，只如睡着了一般。”



    太后说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杯毒茶上，下巴轻扬，道：“哀家话己至此，喝吧，别浪费了哀家的一番心思。”



    素雪垂了眸子，看向面前的茶，这茶清澈的可以映出她的脸。一杯毒茶？素雪一阵苦笑，伸出手指，轻轻的划过杯子的边缘，难道，自己要以这种方式回去？回去了，就真的再也见不着纳兰启睿了吧？不能这样！



    素雪并没有象太后期望的一样，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只是手指一直摩挲着杯上的龙纹。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着，目光还停留在茶上，“母后，臣妇不怕死，臣妇只怕这杯喝下去，就再见不着启睿。臣妇有一事，求母后成全。”



    “说。”



    “母后不过是心疼启睿，臣妇完全能够理解，臣妇很为启睿高兴，过了这么多年，启睿终于能听到母后亲口说出来疼他。”想起纳兰启睿曾经的孤单，素雪一阵心疼，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素雪哽咽的说不出话，伸手抚过发鬓，借机悄悄抹去眼泪，强自镇定心神，这才抬了眼看着太后，道，“就象母后说的，启睿待臣妇一往情深，而臣妇也只想一辈子陪着他，一直到老，一直到死。启睿若真死了，臣妇自然要跟着去。”



    “臣妇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母后也不信。可臣妇心里知道，启睿他没死，皇陵里的那个绝对不是启睿，他没回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也许是伤了，也许是忘了。臣妇求母后，放臣妇出宫去，给臣妇一年时间，让臣妇去寻他，将他带回来。一年，母后，就一年，臣妇只求一年时间，臣妇若能寻得启睿，母后便又能得回儿子，臣妇若是没有寻到，这杯茶，母后还为臣妇留着。”



    “不行。”素雪的建议被太后一口回绝。



    素雪起身，跪了下来，恭敬的朝着太后磕了一个头，诚心地求道，“求母后成全！一年的时间，对母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皇上的事，是母后的误解。臣妇此生，唯启睿一人而己。”



    其实，一年真的不长。这样的请求，太后差点儿就应了，若不是她的眼前出现了纳兰启德那张坚毅的脸，若不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她也许就会应了。可一年时间，足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比如说，她睿王妃的身份。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睿儿还活着？他有什么可能还活着？不过是她的借口。



    太后略显不耐的挥挥手，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决绝，“起来罢。你求我也是没用的。你不必再多说，此事绝没有回还的余地。你不要怪哀家，要怪，只能怪你红颜祸水，魅人魅世！念在睿儿的份儿上，你若还有什么心愿，哀家倒可以替你去达成，比如说，哀家可以给你娘家封王封候。。。”



    “不必了。”素雪站了起来，冷冷的打断了太后的话。她知道再求也没有用，心疼启睿？不过是个借口，太后的心里就只有皇上一个儿子。什么殉情，太后只不过是巧立名目来掩盖自己的死因吧，自己毕竟是个王妃，若是在宫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素雪静静的看着太后，忽的展了一个奇怪的笑颜，道，“可是臣妇不想死，也不能死。这茶，多谢太后美意，恕臣妇不能领受。”



    太后勃然大怒，杏眉倒竖，喝道，“好大的胆子！这可由不得你，来人，将茶给我灌了下去！一滴也不许剩！”



    想是早就安排好的，太后话音刚落，几个粗壮的婆子鱼贯而入，挽了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就要去抓素雪。



    ‘等等，臣妇还有话说。”素雪向后退了一步，腿就靠在了椅子上，她两手撑住扶手，自己才没跌倒在椅中。



    太后冷笑，“说吧，哀家权且听听。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儿来！还有何话说，你一次说完。”



    素雪向前一小步站定，自袖中掏出纳兰启德那日赐给她的免死金牌，心中不由一阵好笑。没想到，原本是想着为启睿平安准备的，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她一手握住免死金牌，将手臂伸出，让众婆子很清楚的看到，“这是皇上钦赐的免死金牌，见此金牌如见皇上。”



    众婆子吓得一个激凌，跪了下来，除了太后，所有的宫人也都跪下行礼，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素雪转过身，正对着太后，凛然道，“皇上赐金牌给臣妇时说过，只要不是谋逆，持牌之人可免九死。臣妇持此免死金牌，且并未谋逆，臣妇不当死，不可死，不愿死。”



    太后气得面色发紫，没想到素雪还有此着，更没想到皇上竟然连免死金牌都给了这个女人，为了映罗的江山，为了皇上，这个女人更不能留。不由冷笑了一声，“你太小看哀家了。李嬷嬷——”



    李嬷嬷闻言抬了头，见太后看着她，多年的主仆，太后眼里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应道，“奴婢。。。知道。”



    说完，李嬷嬷站了起身，瞪着恶狠狠的眼睛向素雪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