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除去夜风中偶尔响起的狗吠,似乎再无半点声响,长吏府外的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过,在这一片万籁俱寂间,书房中的崔敬之与杨文章两人却神情恍惚,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信使已经被送下去休息了。
听家仆回来说,他大腿上的布料跟血肉都粘在了一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最后还是用温水化开血痂,这才取了下来。
“这个送信的没有问题,刚刚管家喊熟悉楚州的人来看了,确实在楚州见过他。”
看着桌上跳动的烛光,崔敬之声音沙哑的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杨文章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拱拱手道“这人不会是假的,因为他没必要骗我们但我就想不通了,前几天还是癣疥之疾的海寇,怎么突然就能壮大成这样听信使的意思,这次海寇最少不下八千人,而且背后还有人指挥,不是之前的一群散沙强盗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我们该怎么办”崔敬之闻言,闭上眼睛,默默摇头说道。
到底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扬州这里向来富庶,而按规律来说,富庶的地方,它一定是稳定的,少见刀兵的
所以在扬州,不管是民风,亦或者兵将,都跟彪悍挂不上勾。
再加上大唐自建国以来,一直实行的是强干弱枝政策
天下的兵力,有六成环绕在长安附近。
至于剩下的四成,也都在突厥边境,南诏,以及北地高句丽。
这次刺史大人驰援楚州所带的三千兵马,已经是扬州道一大半的兵力
余下之人,也多是老弱病残之流,让他们提枪列队都难,又怎么能跟凶名在外的海寇厮杀
“跟陛下求援吧另外,扬州城从今夜起,就进入战备状态紧锁城门,准备檑木滚石,所有乡勇,全部披甲备战”沉思良久,崔敬之终于咬牙说道。
杨文章闻言,陡然一惊,急声问道。“那,那城外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崔敬之惨笑一声,缓缓摇头道“派人发出警告,能进城的,尽量进城不能进城的,让他们往西跑往山上跑海寇不管来多少,永远都是劫掠为先,不会待太久的告诉他们,等海寇走了,家和土地还会在的”
“可是总有不愿离家的人”杨文章握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道“再说了,海寇过后,土地还在,但那家,还能在么那些海寇的作风您又不是不知道,烧杀抢掠,如蝗虫过境,到时候只会留下一片赤地”
“那能怎么办”
崔敬之听到这,不知怎么,心中之前的仿徨,惊惧,愤怒等等情绪,一下子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他霍然起身,须发皆张的怒视着杨文章道“你为官也这么久了,怎么身上还一股子书生意气现在海寇就在外面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咱们扬州你说不封城
不封城的话,是你能打的过八千海寇还是我能打的过难道非要拼的我们血流成河,再被攻破城池,洗虐一空,才算全了你保一地平安的迂腐想法两相厉害取其轻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
杨文章和崔敬之两人,别看平日里相处的极为融洽,又以朋友相称,但是细分起来,两人的身份差距还是很大的
身为扬州县令,即使是上县,杨文章也不过是六品官
而崔敬之却是扬州道长吏,负责以扬州城为中心,周边数百里的政务,本身更是实打实的四品下官位,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四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所以,崔敬之一发怒,杨文章就只能闭嘴,不敢再多言。
“哎,老杨,别怪我说话重,现在我们只能先保住扬州至于以后陛下怪罪下来,我一人顶上就是”
可能是心中的怒火发泄了出来,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重,伤了朋友的心,崔敬之在说完重话后,语气不禁又软了下来。
杨文章则对着崔敬之艰涩的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长叹一口气道“哎,如果长安能发兵过来,就好了”
崔敬之苦笑摇头道“没有可能的,长安距离这里足有两千里要对付八千海寇,最少得五千兵力,这么多兵马要来,少说也得走一个多月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杨文章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不切实际,只能低声呢喃“要是咱扬州也有长安那样的兵马就好了,在我大唐雄兵面前,几千海寇,不过土鸡瓦狗,一鼓即可破之”
崔敬之缓缓点头“是啊,可惜我们扬州自隋帝之后,再无雄兵破敌等等我们城中,不是有个武侯”
话说到一半,突然,两个人的眼睛几乎同时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更是瞬间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且越加的清晰起来。
“萧侯虽功绩显赫,但他来扬州,明显不是带兵的,如果就靠他一个人,能成么”杨文章心跳的飞快,有些犹豫的看着崔敬之问道。
崔敬之则脸色晦明不定,沉吟着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权把死马当成活马医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身为武侯,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杨文章点点头,试探着问。
崔敬之重重点头“现在就去”
夜里,两骑快马打破了这份宁静
崔敬之与杨文章两人,也没要那些仆人跟随,孤身骑马往萧寒府上奔去。
尽力催动身下的快马,看着远处熟悉的两盏红灯笼,崔敬之的心也越来越颤动起来。
其实刚刚他还有话没告诉杨文章,那就是他隐约记得去长安叙职时曾听说萧寒此人身负鬼神手段,不能以常理度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一人独挡王世充十万雄兵,引雷霆吓退颉利可汗百万大军等诸多神话
只是这些东西实在是过于神异,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没有亲眼目睹,没有办法去告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