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以为他还会回来”
小东在刺史府门前的栓马柱上栓好马车,走过来,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仍不知所措的兵丁,让他别傻站着了,赶紧引了自己这些人进去。
至于刚刚他言语中的些许不敬那都不是事。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刚刚兵丁的举动已经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但对于萧寒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毕竟他被人当成路人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较于其他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俩还算不错了。
至于那个兵丁,被小东这么一拍,浑身当时就是一震,险些软倒在地
等他反应过来,便只耷拉着脑袋,头也不敢抬,一个劲的拱手作揖“侯侯爷,您请”
“我不是侯爷,他才,哎走吧”
看到哆哆嗦嗦跟个鹌鹑一样向自己行礼的守门兵,小东不觉又回头看了眼刚下马车的萧寒,感觉有些苦笑不得。
他很怀疑,让这样的人守门,真能守得住不能被人把门也抗走
不过,这也是小东想差了。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和萧寒,而是一个乡下愚夫。
那这个兵丁保证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什么叫做脸难看,事难办,门难进
被这个腰杆都仿佛被折成两截的守门兵领进刺史衙门。
几人还没走到二门,里面就已经急急传来一阵脚步声,萧寒抬头一看,却是刺史崔敬之已然迎了出来。
崔敬之此前正在房中静坐,突然间听人来报,说萧寒来了,心中顿时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起身往外赶去,紧赶慢赶,才在二道院门这里迎到萧寒。
一路小跑而来,崔敬之都跑的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等看到了萧寒,也不管之间还隔着那么远,赶忙一边作揖,一边高声道“哎呀,萧侯爷您怎么大驾光临,也不提前知会我声,让我出门迎迎您”
萧寒看着急急跑近的崔敬之,呵呵一笑,没急着说话,反倒先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崔敬之的身后,果然,在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那个一开始说去报信的兵丁,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去了。
“侯爷”
崔敬之跑到萧寒面前,发觉萧寒一直在看他后面,也是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去,后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啊那他在看什么
萧寒发觉了崔敬之讶异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让他误会了,抬手打了个哈哈道“哦崔刺史客气了,我今日只是闲来无事,在城中随意走走,无意中经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罢了。”
崔敬之闻言,哈哈大笑“那崔某可真是无上荣幸走走走,难得侯爷您能来我这里一趟,外面天冷,快随我去房中坐坐崔某再使人烫壶酒,给侯爷您暖暖身子”
“哦那可是叨扰了。”
“哎侯爷您太客气了,您能来,已经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只望侯爷不嫌弃我这陋室就好”
两人站在那里互相说着客套话,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听的一旁的小东都打起了哈欠,他最受不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明明装饰的富丽堂皇,崔敬之非要说是陋室,这要是陋室,那农人住的草堂岂不是狗窝
还有自家侯爷
分明是来找人办事的,非说自己无意中经过进来看看。
他们来扬州快一年了,刺史府门前这条街也走了几十遍了,之前怎么就没见你进来看看
不过,想归想,等两人一起往里走去的时候,小东还是老老实实的扮他的跟班,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大唐刺史府的规格,跟一些普通衙门实则差不多,都是前衙后居。
要说不同,也就是面积比那些衙门大一些,房屋装饰精致一些。
外带刺史府虽也处理公事,却不管着判案审案,所以没有那些监狱,审案堂之类的配置,显得要幽静一点。
崔敬之一路引着萧寒往前走,没去客厅,反而直接去到了他的书房
这也是大唐时候,对贵客的一种特殊礼节。
要是普通客人,主人自然要在客厅中相见,但要是来客地位崇高,或者是关系极其要好,去书房反而显得更加亲密。
“萧侯爷,这是崔某的书房,您请进”
恭恭敬敬的把萧寒让进书房,崔敬之又忙着招呼人手,让人往这送点心和美酒过来。
萧寒本来还想着只是来这稍微一坐,说完事就走,此刻见崔敬之这般客气,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应下。
崔敬之的这间书房面积很大,分为里外两间,由几道轻薄木门隔开,此时木门正打开着,所以站在外间,就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书房里间此时看起来有些杂乱,高高的两排书架上,书籍摆的散乱随意,案桌上,也随意堆着一摞摞的书籍和公文。
不过,萧寒也知道,正是因为杂乱,才说明崔敬之常常翻阅浏览。
像是后世一些大老板的办公室书架,一册册书摆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看起来条理无比,但要上前一翻,才会发现那些书,或许就只有个书皮,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书房里间杂乱,外面这间,也就是萧寒所处的这间却很整洁。
放着花瓶的博古架,两盆青翠欲滴的兰草,还有一只红色的小火炉,里面碳火烧的旺旺的,搁在上面的一只水壶,正呼呼的往外冒着白气,使这整个房间都湿湿润润,没有半点冬日里的那种干燥感。
崔敬之这时吩咐完了下人,回头看到萧寒的眼神,老脸突然一红,赶紧走过去把里间的房门关上“让侯爷见笑了,里面那间崔某不让下人打扫,所以才乱了一点。”
萧寒笑着摆摆手“呵呵,崔刺史过谦了,书籍写出来就是让人观看学习的,而不是摆起来给别人看的,放的随意一点,看起来才方便么”
崔敬之闻言,脸上当时就是一喜“哦萧侯也这么认为哈哈那可真是崔某的知己,我道不孤,今天一定要多喝两杯”
唐人好酒成风,崔敬之自然也不例外,更加因为看书一事,将萧寒引为知己。
“来来来,先坐”
拉着萧寒在矮几前坐下,等下人送酒过来,崔敬之赶忙亲自给他斟满了一杯酒,推到面前请他品尝。
萧寒本身是喝酒的行家,一看这杯酒微微泛着绿意,酒面上也泛着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细小气泡,就知道这是今年的新酒,也就是被时人称之为绿蚁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寒心中一动,这首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脱口而出。
“绿蚁酒不是酒的名字,而是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