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是长江上的一个船老大,他们家从祖辈起,就一直守在这个渡口经营,这么多年下来,手底下也有了三四艘大小各异的渡船。
可不要看这三四艘船少,摆渡不比跑商,路程短,赚钱少,老林能有三四艘船,在摆渡人这个行当里,就已经是一方名人了。
这段江面上,不管是去往扬州的,亦或者从扬州去对岸的,多半都会乘他家的渡船。
如此一来,老林的生意还算不错,没有大富,却也衣食无忧,外带还能替儿孙攒一点土地家业。
本来,随着年纪的逐渐增长,老林已经不大亲自操船了。
但是如今这时节特殊,手下聘请的几个帮手都回家过年还没回来,他自己也是个劳碌命,闲不住,趁着这年节的空当,自己一个人撑艘小船,出来再多赚点钱。
毕竟这船空着,也是空着
人闲着,也是闲着
大过年的,要遇到急着过河的,总得多给几个过年钱不是
不过还别说,老林这两天不忙不累,一天拉不了几个人,但收到的过江钱却颇为丰厚。
那些往来的行人看老林大过年的也不歇歇,几乎都会多给一些辛苦钱,这就让老林乐的欢喜不已,连带着越发的勤快起来。
今天一早,眼看天气不错,他又是早早出船。
可惜,今天运气不好,老林在江边吹了一上午冷风,愣是连个鬼影都没见到。
眼看时间到了中午头,他还没开张,老林只得裹紧棉袄,叹口气,驾船准备回去吃饭。
解开缆绳,摇着船慢悠悠往对岸划去,可是没成想,就在此时,远方的大路上竟然来了一支队伍要过江
老林干摆渡人干了快一辈子了,只远远一看这支队伍中骑士威武,车辆华丽,就连仆人穿的都是上好的新衣,便知道这定是一支富家队伍
忙不迭的把船划回去,跟上前搭话的小刀喊了几句,确定这行人都要过河,老林那敢耽搁,立刻赶回去回去换大船,期间连老妻叫他吃饭都顾不上,喊出两个疲懒的儿子,领着他们一同往码头赶去。
江面上烟波浩渺,一艘挂了半帆的大船撕开烟雾,朝着江对岸而来。
“船来喽”
一声浑厚而苍凉的号子声传来,似乎整个江面,都在回荡着这个声音。
萧寒闻声,霍然起身只见江面朦胧中,一艘平板大船稳稳的出现在江面上,半张白帆被风吹的鼓鼓的,携裹着下面的大船,直直向自己这边驶来。
“船来了,大家收拾下东西,准备过江”确定来的是渡船,萧寒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冰凉的脸庞,回头朝随行的人招呼了一声。
“喏”
而大石下的愣子等人一听,习惯性的一拱手,高声应喏。
萧寒一个趔趄,险些从石头上栽下来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立刻朝着他们怒目而视“喏个屁谁让你们喏的刚刚不是说了么咱现在是商人,不是武将”
“侯爷,咱这个习惯,一时半会怕不好改”愣子讪讪的挠挠头嘟囔了一句。
他其实对萧寒改换身份的举动很不以为然,好端端的国侯,为什么要扮浑身铜臭的商人
“嗯哼你刚刚喊我什么”萧寒转头盯着愣子,眼神有些危险。
愣子一怔,这才想起好像刚刚自己又喊错了称呼,顿时后悔不及
人家都不说话,就自己蹦出来说言多必失,这道理自己怎么就记不住
就在愣子恨不得扇自己嘴巴两下的时候,江面上,那道浑厚的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
“小郎君麻烦您的人帮忙接一下绳子”
听到这个声音,愣子就仿佛听到了绝妙天音一般,立刻长出一口气,小心的问道“二公子这”
萧寒看着他的模样,无奈的扶着脑袋,道“哎,看我干嘛,先接绳子吧”
“哦,好嘞”
愣子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往江边跑去,中途还不忘把甲三一起抓去。
大船缓缓靠近,在距离岸边还有十来丈距离时,一盘沉重的缆绳就从船上远远飞了过来。
甲三眼疾手快,见状上前几步,一把将足有小腿粗细的缆绳抓到手中。
粗壮的缆绳乍一入手,甲三立刻就感觉到沉重无比
要不是后面愣子也赶了过来,跟他一同抓住绳子,他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绳子的回弹之力给带回到江中。
“这人好大的力气”
抱着缆绳,甲三惊讶的抬头看了眼扔出缆绳的那个老汉,却见老汉先哈哈大笑起来
“好后生好久没看到接绳子,接的这么稳的后生了哎,帮我把绳子套在哪块石头上,对,就那块多谢了”
站在甲板上的老林说话声音极为洪亮,这也是他在多年的操舟生涯中练就出来的。
江面宽阔,有时候风大浪急,说话要是再跟大姑娘小媳妇一般温声细语,那鬼还能听得到你在说什么
至于心生惊讶的甲三,此时听老林说话爽快,又在隐隐的夸赞自己,对他这个船老大立刻生出些好感跟愣子一起,照他所说的,将缆绳套在岸边一块大石上。
大船上有绞盘,老林的两个儿子费力的转动绞盘,那条粗粗的缆绳随之一点一点绷紧,大船,也跟着缓缓向码头靠拢。
“嘭”
终于,大船结结实实的贴在了码头上,船身一侧,那些用来充当缓冲物的麻袋秸秆瞬间被挤压成扁扁的一条。
那随之而来的巨大的冲击力,将这座简陋的码头都震得一跳,吓得本来站在码头上的小东忙不迭的跳回到了岸上。
“哈哈哈”
等船停稳,老林就大笑着从船上扔下几块木板。
而他的两个儿子也是飞快的自船上跳到了码头,然后轻车熟悉的捡起丢木板,搭成了一个斜坡,好供马车上下。
“让客人久等了,请上船”
看着等候在码头一侧的萧寒等人,老林憨厚的脸上显出一丝狡黠,连价格都没说,直接就请人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