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那个年纪的苏暖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要求，亲口说出让一个人去死那样的话。



    后来的很多个夜晚苏暖都不由自主的回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对苏苓说出那样的要求，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苏暖也永远没有后悔的机会。



    苏苓的头垂得越发的低，她的肩膀细微的耸动着，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氛，其他人虽然惊愕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苏暖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良久，苏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贝齿咬着唇，看上去楚楚可怜，然后她说：“如果你想，那……如你所愿！”



    后面的事超出了苏暖能接受的范围，她不知道苏苓从哪里拿的水果刀，她只是看见苏苓的手高高举起，然后飞快的朝她自己的肚子插进去。



    屋里的女生尖叫起来，男生也都慌乱起来，苏暖就那样站在原地，看着苏苓从自己面前倒下。



    血不断从她肚子冒出，她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这样让她看起来像不染纤尘的白莲，可是现在，这朵白莲浸了血，妖冶得让人心惊。



    苏苓痛得脸色惨白，周围慌乱的人却无法干扰到她，她就躺在地上和苏暖对视，眼底是苏暖看不懂的得意。



    苏暖不知道她在得意些什么，付出这样的代价真的值得么？



    苏暖不知道秦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在这满屋子慌乱的人当中显得格外镇定。



    “别慌，先叫救护车。”秦慎捂着苏苓的伤口沉声吩咐，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安定下来，就连站在一边的苏暖都觉得格外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秦慎动作很快，直接把苏苓抱起，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苏暖一眼。因为逆着光，所以苏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如坠冰窖，他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捅的苏苓那一刀？就算不是，这一刀也是她间接导致的。



    苏暖知道在所有人眼里，自己越来越嚣张跋扈，行事刁钻，可这所有人里面不包括秦慎。就算与全世界为敌，苏暖也希望在秦慎心里，自己不是个恶毒的人。



    秦慎那一眼很快就收回，一大群人簇拥着他们离开，房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苏暖抱住双臂，身体开始发冷，地板上还留着一大滩没有完全凝固的血液，是苏苓的。



    过了很久，苏暖才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疼痛，木然的看去，手背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飞，看上去有些恐怖。



    苏暖有些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受的伤，认真回想半天终于想起，原来在看见苏苓拿出水果刀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不是希望她和那个女人能永远消失吗？



    想不清楚原因，脑袋乱糟糟的无法思考，充满血腥味的房间空气渐渐稀薄，苏暖有些喘不过气，呆呆的走出房间。



    苏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储物间睡着的，脸上的搔痒将她唤醒，睁开眼的时候苏暖是茫然的，因为在她面前站着一只肥大的兔子，依稀可以看出其蠢萌的脸。



    兔子一只爪子不依不饶的戳在她脸上，苏暖没好气的拍开，那兔子不怕死的继续伸过来，苏暖气得想打人，一对上那张蠢萌的脸，却不自觉笑出声。



    “丑兔子，你是哪里来的？”



    兔子没有回答，呆呆的蹲在她面前，苏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一把抱住了兔子，脑袋埋在它软趴趴的肩膀上。然后，有滚烫的液体滑落，紧接着一滴又一滴，苏暖无声的哭着，兔子也安静的没有动。



    苏暖哭够了，鼻音浓重的开口：“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我最爱的男人抱着我妹妹离开了。”苏暖说着摁了鼻涕擦在兔子身上。



    “他一点都不可爱，整天绷着一张脸，笑都不笑一下，好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一样。”苏暖说一句捶兔子一拳，由于这一身兔子装太过笨重，高大的兔子竟被她推得坐在地上，脑袋也摇摇欲坠。



    兔子：“……”



    苏暖压住兔子的肩膀，跨坐在他身上，动作迅速的揭掉兔子脑袋，露出一张清冷别扭的脸，男人被揭穿真面目，没有伸手去挡，眼神却有些躲闪，饶是再怎么伪装，耳根也红了起来。



    “今天是我生日，原本我的生日愿望是让他笑一个给我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苏暖说着身体前倾，准确无误的堵上男人温凉的唇。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贴着，过了一会儿，苏暖恶作剧得逞般跳开，把兔子脑袋扔给秦慎，跑出一段距离‘咯咯’笑起：“秦慎，今年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那时的她，真的很开心呐，毕竟那是她觊觎已久的男人。



    “喂，你傻站着干嘛？”



    叶璟拍着苏暖的肩膀拉回她的思绪，然后动作十分粗鲁的把兔子脑袋套在苏暖头上，麻利的给苏暖套上兔子装。



    虽然已经是深秋，晚上有点冷，但套上肥笨的兔子装后，还是会觉得热。且这套兔子装明显比苏暖的身材要高大很多，套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效果，滑稽而笨拙。



    兔子脑袋歪歪倒倒的，苏暖不得不用手扶着，裤子也坠下一截，走路磕磕绊绊，苏暖被叶璟拉着走了一小段路浑身就被汗水打湿了。



    她忽然想知道，当初那个男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穿上这样的衣服出现在她面前的。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有这样狼狈的一面？



    根本看不到脚下的路，所以苏暖不知道叶璟把自己带到那里来了，只觉得周围人声攒动，应该是晚宴举行的地方。



    “不要乱动，待在这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叶璟按住苏暖的肩膀让她坐下，拍了拍兔子脑袋吩咐，苏暖没动静，又听叶璟继续道：“别乱来啊，我会一直看着你。”



    苏暖努力扳正兔子脑袋，透过兔子眼睛看着叶璟回答：“叶少，你现在才怕我捣乱会不会迟了点？”



    叶璟别扭的瞪着苏暖，他看不见苏暖的表情，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的。



    今晚带苏暖来的确是他一时冲动，万一秦慎真跟她有点什么，今晚不是让叶琳下不来台么。



    苏暖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就算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这样的场合闹出点什么事来，秦氏脸上也没面。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苏暖认真的说，叶璟舒了口气，却还硬撑着警告：“你知道就好！”



    苏暖失笑，到底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别扭起来，其实也蛮可爱的。



    说完这些叶璟便若无其事的和陆续来参加晚宴的人交谈起来，苏暖则透过兔子眼睛打量今晚的会场。



    这是圣朝的露天广场，原本绿油油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摆放着吃的东西，以正中间的台子为中心，有地灯散落在四周，四周的树上也有灯，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来参加晚宴的人身份皆是不俗，苏暖正看得出神，突然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扭头看去，却是肿着半边脸的莫景瑟。



    他还是穿着那身衣服，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端着香槟，轻轻摇晃着，时不时嗅一下酒香。莫景瑟无疑是惹人注目的，他就像一个发光体，纵然不是天生的他也可以自己创造发光点，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莫景瑟原本相貌很出众，出众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以至于苏暖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不敢确定他的性别。



    他皮肤很好，五官并不像秦慎那样冷硬，线条柔和，隐隐带着几分媚气，加上一双极其出挑的桃花眼，眸光潋滟，他不笑则已，一笑倾城。



    纵然现在他肿着半边脸，一只眼睛不得不眯起，也并不妨碍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风流，让人感到危险却又渴望靠近。



    苏暖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在对视几秒之后，莫景瑟自然的撇开了目光，和旁边的美女谈笑晏晏。



    苏暖没有移开目光，今天的莫景瑟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过去三年苏暖对他的印象就不是特别好，但今晚那种感觉尤为突兀。



    就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罂粟，妖冶而危险，让人忍不住战栗。



    人群忽的躁动起来，一束追光从苏暖身上掠过，落在远处一对相携而来的人身上。



    男人身形依旧挺拔，不苟言笑的俊颜比平时要温和许多，挽着他手臂的娇小女人一如初见时那般温婉美好。他们在众人瞩目之下走来，令人艳羡的温情无声的将他们笼罩，苏暖眼睛弯了弯，真好，他们的感情依然如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慎的父母，秦远，萧绒夫妇。



    作为圣朝的创始人，秦远算得上是C市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真的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权势，可就像是一夜之间，他便在C市有了无法撼动的地位。



    那些传奇事件，苏暖幼时也听过，还曾在脑海中描绘过他的脸，也许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真正见到之后苏暖才知道，这个男人的确凶悍，却不是因为长相，而是由内而外的气场。



    苏暖看得入神，秦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锐利的眼眸淡淡的扫过，却让苏暖紧张到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