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是在女人不耐烦的发火声中醒来的。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药效过了她自然就会醒，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去看，你不要妨碍我的工作行不行！”
女人的声音清脆，同时带着不加掩饰的火气，苏暖循声望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被莫景瑟堵在门口。
鼻尖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苏暖立刻明白自己现在躺在医院，小腹的坠痛感已经消散不少。
“有水吗？”
苏暖尝试着开口，还好，除了睡觉后惯有的沙哑，没有更多的感觉。
听见苏暖的声音，莫景瑟毫不客气的越过女医生走到苏暖身边，拿起一杯水就要喂苏暖喝下，被一只纤细的手劫走。
“你想害死她吗？给她和温水！”
面对莫景瑟冷冽的目光，女人回了一个更加犀利的眼神，毕竟她才是医生，莫景瑟和她对视片刻还是败下阵来，出门去打温水。
等莫景瑟走了，女人熟练的察看苏暖的点滴状况，苏暖看了眼她的胸牌：颜橙。
“颜医生，谢谢你。”
“不谢。”似是没想到苏暖会道谢，颜橙愣了一下，接着颇有感触的说了一句：“再好的男人都不可靠，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苏暖不明白颜橙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句话，不过还是很认同她的观点：“颜医生，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不管遇到多可靠的男人，都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
颜橙默默地看着苏暖，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建议今晚再留院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没有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可以等这瓶营养液输完再出院。”
颜橙说完就转身走出去，苏暖有些想笑，这个医生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后来苏暖才发现，其实颜橙和当年在医科院的顾以莘很像，那个时候的顾以莘，怀揣着一颗救死扶伤的心，有着极大的热情和正义感，现在的顾以莘虽然还有，不过已经被打磨掉很多棱角了。
因为有些事，大势所趋，不是一个人就能扭转更改的。
莫景瑟很快端着温水回来，苏暖喝了两口，胃里暖暖的终于有了点精神。
“还疼吗？”
“没事了。”苏暖摇头回答，见莫景瑟一脸不放心的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真的不疼了。”
“你之前一直在喊疼。”
苏暖：“……”
说得好像她喊疼喊得很夸张一样，她对晕倒后的记忆根本没什么印象，不记得自己喊过疼了。
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苏暖转移话题：“对了，设计图泄露的事有进展了吗？”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莫景瑟说着接过纸杯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
“我更相信事实真相。”
莫景瑟扭头对上苏暖异常清冽的目光，认真的说：“事实很快就会公诸于众。”
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苏暖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没有再多问什么。
莫景瑟坐得闲不住，想了想问：“你和蒋家有仇？”
“没有，私人恩怨。”
苏暖否认，她和蒋家基本没什么交集，如果不是三年前那次舆论风波，苏暖也不会给蒋依依发律师函，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事。
“今天的事可不仅仅是私人恩怨的样子。”
莫景瑟意有所指的说，苏暖不想提这件事，拉了被子蒙住脑袋：“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自己去察，我无可奉告！”
“呵！脾气越来越大了。”莫景瑟失笑，一扭头便看见秦慎沉着脸站在病房门口，莫景瑟挑眉，没有惊动苏暖，提步走出去。
秦慎看了眼苏暖，关上病房门跟着莫景瑟走到医院走廊转角处。
“今天蒋家两姐妹在Adanisy公司门口堵她，然后突然出来一群记者，追问她苏家的事，然后就晕了。”
莫景瑟率先开口，不过没有看秦慎，而是靠在走廊上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秦慎靠在墙上没有说话，下午的事他已经调查过了，是有人透露消息通知记者去的，不过那个电话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已经有检方介入盛鼎的财务调查，那段视频也交了出去，苏中盛目前被关押待审，剩下的老狐狸都人人自危，你可以去清理残余了。”秦慎淡淡的开口，言下之意就是你丫已经脱离危险了，没有来自外在的威胁，你就该回去收拾残局，别在外面晃来晃去碍人眼。
“我知道，不过，我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弃。”
莫景瑟眉眼弯弯的回答，秦慎警惕的警告：“我劝你不要打她主意。”
莫景瑟转身面对秦慎，突然抬手帮他理理衣领：“你和我其实是同类人。”
“我们都有一样黑暗的思想，只是你伪装得比我好而已，本质上，你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她能接受这样的你，如果换做我，又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不过是比我早认识她几年而已。”莫景瑟说完的同时理好秦慎的衣领退后一步。
他和秦慎其实没有什么样恩怨，只是他是活在地狱见不得阳光的人，而秦慎生来就受人仰望的天之骄子。
他并不嫉妒秦慎，他只是不甘，为什么明明他们是同样的人，却要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曾经一度想取代秦慎，成为C市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他和秦慎不一样，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摆脱那些如影随形的黑暗。
他是在血腥里浸泡出来的人，灵魂早已腐朽不堪，他永远都与光明无缘，而秦慎，他自带光环，就算被拉入泥泞，甚至双手沾染了污秽，也可以行走在阳光下。
注意到苏暖源于一个很偶然的事件，那个时候秦慎是跳级念高中的小男孩，而莫景瑟已经是街头巷尾有名的混混头子，他那天原本是和别人打赌蹲守在校门口要掀第一个走出来的女生的校服裙子。
那个时候，他踩着人字拖蹲在校门口，秦慎则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倚靠在他对面的榕树上。
他的表情和现在没什么变化，清冷而疏离，和蹲在地上的他目光对上，几秒后又自然的移开。
只是那一眼，莫景瑟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心底都住着一个恶魔，想要吞噬掉一切。
苏暖是第一个出来的女生，她那个时候还胖乎乎的，并不像现在这样成熟知性，也许是嫌裙子不好看，她穿的是男生的校服，下面是长长的裤子，被她撑得鼓鼓的。
她剪着可爱的丸子头，出了校门一看见秦慎就垮了肩膀，她的表情是极生动可爱的，莫景瑟在那个时候走到了苏暖面前，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她没有穿裙子，他却走到她面前，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还是被吸引的靠近。
苏暖当时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莫景瑟刚要说话，秦慎就抓着苏暖的书包把她拎走了，苏暖傻乎乎的任由秦慎拖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秦慎以一种绝对占有的眼神警告的看了莫景瑟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莫景瑟第一次尝到了兴奋的感觉和强烈的掠夺欲，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确定自己想要夺走属于秦慎的一切，比成为这里最大的混混还要明确。
后来的很多年，他都习惯用不为人知的方式去了解苏暖的一切，习惯用相机记录下这个女孩一步步的蜕变。
从一开始的玩笑、恶作剧到后来的习惯认真，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叫苏暖的女孩已经占据了他心里太多的空间和位置。
他看着她一点点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也看到她在暗夜堕落时的妖冶，她能把两个极端完美的糅合在一起，就像一个天然而完美的工艺品。
现在，他终于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进入了她的生活，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开始相信，爱情这种虚幻而廉价的东西。
这样的女人，他不想放手，也不会放手。
莫景瑟的语气充满了挑衅，秦慎忍了半天，拳头松了又紧，终究没忍住，一拳招呼在莫景瑟脸上，揪起他的衣领说：“不要拿我和你相提并论，至少我不会做那种肮脏的交易！”
“肮脏？你觉得这世界上有几个高尚的人？我不过是提供了交易的场所和条件，如果不是人性险恶，怎么会有交易的存在？”
莫景瑟咽下口腔里的血腥，笑着反问，同时扯开秦慎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秦慎，你其实很害怕对吧？”
莫景瑟揉揉脸颊笑问，秦慎抿着唇没回答，浑身都笼罩着让人难以呼吸的低气压。
莫景瑟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害怕了，因为我是Mose的设计师，我可以从她的作品和她的灵魂沟通，可以看到她内心深处最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你……只是切断了她对外界所有的感知，单方面的把她圈禁在自己身边罢了，如果给她选择的机会……你猜她还会不会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