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到医院。”
顾以莘打断依琳的话，抱着依琳进了电梯，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堂里医护人员，让他们上去把苏暖抬下来。
依琳感觉自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行走，这里没有边际，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终于累得走不动了，跌倒在雪地里，雪一直下，一直下，将她的眉头冻成冰凌，浑身的血液都慢慢被冻结，好像会就这样死去。
这种感觉依琳曾经也有过，在她想要把西西拿掉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如同躺在冰雪荒原，那样的寒冷，吓得她落荒而逃，而现在，她无处可逃，只能接受这样的寒冷。
苏暖是被渴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男人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头，苏暖忍不住伸手去舒展开他的眉头，手被紧紧地握住。
“醒了？渴不渴？”秦慎说着要起身，手指被苏暖拽住，力气并不大，却成功的让他停止了动作。
“又打乱你的工作，让你担心了，我好像变成了一个麻烦鬼。”
苏暖垂眸舔舔有些干的唇上，上面还残留着咸咸的味道，应该是这个男人一直在用生理盐水让她润唇。
秦慎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这女人闯祸的时候不计后果，一旦闯了祸就诚心悔改的习惯还是没变。
“本来也打算今天到Z市的，没想到一下飞机你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秦慎想了想平和的说，减少苏暖的负疚感。
“你要到这边谈什么合作项目么？不早说，那样我们可以一起过来呀。”
苏暖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秦慎很受用的勾了勾唇，本来是不想告诉苏暖他到Z市的，这下他准备的惊喜又要打折扣了。
秦慎忍不住扶额，怎么好像每次都很不顺。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苏暖戳戳秦慎的手臂问，秦慎压下眼底的遗憾摇头：“没什么。”
“哦。”
苏暖应了一声缩在被子里不吭声了，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秦慎很快发现她在走神，捏了下苏暖的手。
“阿慎，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
“如果不是我告诉陆战西西的存在，依琳和西西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依琳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我是不是从头到尾都错了？”
苏暖急切的看着秦慎，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她很迷茫也很害怕，她怕是自己害了依琳，怕依琳过得不幸福。
“苏暖，每个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
秦慎帮苏暖把床摇起来，让她可以和自己平视，然后开始帮她剥桔子。这一切他都做得很自然，好像从苏暖从Z市回到C市，他就学会了做这些琐碎的小事。
苏暖还记得以前秦慎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工作如狂加疏离高冷的一个男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变得如此亲近。
“你说得对，没有人会不犯错，可我是不是错得有些离谱？是我单方面的判定陆战是个好人，所以把西西的事告诉了陆战，我从来没有问过依琳愿不愿意。”
“所以呢？你能让时光逆转吗？”秦慎塞了一瓣桔子到苏暖嘴里问。
苏暖：“……”
明明是塞的桔子给她，为什么感觉心塞了起来？秦先生，安慰人的工作真的不适合你做。
苏暖慢慢的咀嚼，桔子的甘甜让味蕾鲜活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但已经好多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秦慎突然开口：“依琳流产了。”
苏暖猛地咬到舌尖，血腥味在口腔散漫开来，舌尖疼得厉害，苏暖却完全感受不到，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秦慎的话，他说，依琳流产了。
苏暖醒来之后一直没敢问秦慎就是因为害怕听见这个答案，看见床单上的血迹的时候苏暖还抱有侥幸心理，也许刚好是依琳的生理期，可是现在，秦慎直接打破了她所有的假设。
依琳流产了，是她陪着她胡闹一夜的结果吗？
苏暖，是你伤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吗？
苏暖低头问自己，心开始一点点抽痛，秦慎突然把她抱起来：“走吧，去看看她。”
“不要，我……”
苏暖抱住秦慎的脖子要求，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看依琳。
秦慎没有理会苏暖的话，直接把她抱到依琳的病房，顾以莘正在帮依琳看输液情况，看见秦慎抱着苏暖过来，立刻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对苏暖说：“你陪她在这儿聊会儿天。”
说完就拉着秦慎出去，病房门关上，空间静谧下来，苏暖呼吸有些凝重，从果篮里拿了桔子剥皮：“这个桔子看起来挺新鲜的，我帮你剥一个润润嗓子。”
“阿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依琳盯着苏暖的头顶问，苏暖动作一顿，抬头，目光却只落在依琳的下巴处，不敢看她的眼睛。
“没有啊，我只是要剥桔子。”
“阿暖，我是故意的。”
“什么？”
“我说过，如果再有一个孩子，面对和三年前一样的情况，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桔子从手里掉落，苏暖难以置信的看着依琳，她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你提醒过我的，是我自己没注意。”依琳笑着说，她笑得太过牵强，苏暖甚至看到了她眼底的泪花。
那一刻苏暖突然想，也许依琳不是没有注意，而是在某个时刻，她是真的想再为陆战生个孩子，只是陆战让她失望了伤心了，所以她打定主意要和他断绝一切联系，哪怕是肚子里的孩子。
“依宝，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要断掉和一个人的联系，不必做到如此绝情。
依琳闭上眼睛没有回答，的确是不必这样的，大人之间的事，何必牵扯到孩子身上。
可是从一开始这个孩子就注定没办法保留下来的，因为打官司的事，她最近一直在吃安眠药，到了Z市，因为没办法陪在西西身边，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染上了酒瘾，在这样的身体条件下孕育的生命，脆弱得就像寒风里的火苗，只要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打消了吃事后药的决定的？哦，是那个男人给了她可以依靠的错觉之后吧。
她以为那个男人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她以为那个男人不会真的把西西从她身边带走，她甚至以为那个男人和她可以一直走下去，哪怕不是以陆太太的身份，也无所谓。
可是直到依晴回来，依琳才深刻的意识到，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依晴，只要有依晴在，她就永远无法幸福下去。
“阿暖，我累了，想出去旅游。”
“去哪里，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依琳睁开眼睛看着苏暖说，执拗得像个孩子，苏暖说不出其他，只能抓住她的手。
“依宝，对不起，我不该没有和你商量就告诉陆战关于西西的事。”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依琳笑着说，伸手揉揉苏暖的脑袋：“为什么对我也要愧疚？明明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依琳笑得很柔和，眼角却流出泪来，看得苏暖眼眶也忍不住一红，病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陆战便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陆战，这里是医院，你干什么？”
顾以莘在门外激动的说，却被陆战带来的人抓住胳膊无法动弹。
依琳抬头对上陆战的眼眸，目光平静如水，甚至笑了一下：“陆少，有什么事吗？”
“艾伦。”陆战只看了依琳一眼就沉声喊道，艾伦赶紧冲破人群挤了进来。
“老板。”
“帮陆太太办理转院手续。”
“啊？”艾伦惊愕出声，被陆战狠戾的眼神一瞪，立刻点头大声应道：“是！”
“陆少，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陆太太。”
依琳拔高声音反驳，她的声音沙哑得像好几天没喝过水的人，陆战听得眉头一皱，大步走到病床前，也不说话，直接连人带被抱起来。
“陆战！”
依琳揪着陆战的衣领怒斥，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昨晚不是还要写支票？他难道不清楚她的意图？
“才拿了三百万就准备离开，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陆战说着垂眸和依琳对视，一直堵在心口的气终于喷薄出来，依琳忍不住大吼：“在你陆少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想靠孩子上位？还是不知廉耻心计很深的女人？”
“……”
陆战没想到依琳会突然发作和他呛声，一时没了声音。
“我的确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个性纯善的人，那三百万是我应得的，我要它无可厚非，陆少认为少了，那是陆少的事，与我无关。”
“无关？”陆战重复依琳的话，唇角毫无预兆的上扬，危险的气息迎面扑来，连坐在一边做背景的苏暖都感受到了狠意。
“怀了我两个孩子，还敢说和我无关，你胆子不小。”
依琳哑然，陆战说出来的话如同淬了毒，能够见血封喉。
原来……这个男人是知道的，知道她怀了一个孩子，却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依晴。
“陆少，不好意思，我确实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