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感到会有如此漫长煎熬的夜晚。



    也从没见过上百个人拿着各种手电筒，还有借助各种灯光，在夜晚的海滩上寻找一个失踪的女人。



    这个女人，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崔轩如此地为她肝肠寸断。为了她，崔轩在整个晚上像疯子一样四处寻找，四处喊叫。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只有他疯了，不，应该是在疯狂的边缘挣扎，如果蔡怡能够在这时候出现，见他抓住，或许……



    第二天黎明。



    新的开始，什么都是新的开始。



    包括悲剧。



    蔡怡找到了。



    她应该是在海里，因为早上的潮汐，她被冲到礁石区岸边。



    一阵惊叫，然后许多警察和救护人员开始向礁石区跑去。



    崔轩也跟着跑过去，我紧跟在后面。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很快汇聚在礁石区某个地方。



    警察围成一个小圈子，马上又裂开，几位医护人员急忙钻进去，但很快，他们又一脸失望地出来。



    崔轩焦急地站在圈子最外围，被昨晚那位警官拦住。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崔轩不停地问着警官。



    “你先等等，别急。”警官铁青着脸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到底找到没有！”崔轩突然大吼起来。



    他想推开警官，但是警官却继续拦住他。崔轩并不放弃，他抓住警官的衣领，两人拉扯起来。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不知谁说了一句：“都死了，还是别看了。”



    声音很大，清脆地飘入我的耳朵里。



    我睁大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崔轩傻住了，他手停在半空，颤抖着。



    “你说什么？”我替代他问了，问的是刚才说话的警察。



    “人死了。”那个警察回避我们的目光，扭头走了。



    崔轩又再次抓紧警官的衣领，问：“他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警官无奈地点点头。



    “蔡怡！”崔轩吼叫着冲向人群。



    没有人能拉住他，他挥舞着手，使出最大力气，拼命地甩开阻挡他的人。



    或许，已经死去的爱情，依然带着最后一丝的奇迹。



    他居然冲出了警察们的阻挡，冲进了圈子里。



    我紧跟在后面。



    当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躺在礁石上的女人后。



    我惊呆了。



    我真不应该看。



    泡过一夜后的女人脸上已经变形，但是，我还是依稀能认出那个美丽的蔡怡。



    “蔡怡！”崔轩大叫着想冲上去抱住她。



    但是却被身后的几个警察按住。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崔轩大叫着。



    我拉住一位医生，问：“她真的死了吗？”



    医生拿起地上的急救箱，点点头，没说话，就推开警察的人群走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担架怎么还没拿出来？”



    崔轩大叫起来：“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带走她！”



    我沉痛地闭上眼睛，用力拍着崔轩的肩膀，说：“她已经走了，算了。”



    “放屁！”崔轩冲我大叫。



    “她没死！她没死！”崔轩朝天仰叫。



    他想挣脱身后警察的制压，但是几只手用力按住他，让他无法站起身，只能嚎叫着看着躺在地上的蔡怡。



    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随着拼命挣扎四处飞溅。



    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有几滴飞溅在蔡怡的脸上。不知是海水的浪花点滴，还是崔轩的眼泪。



    但我只知道，他的凄惨的嚎叫，已经盖过海浪的涛声，响彻天际。



    很快，担架就过来了。



    蔡怡的尸体被放上担架，白布盖住全身，在警察们的簇拥下，走了。



    直到那群人渐渐走远，崔轩才被放开。但是，他却不再发出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灰蒙蒙的天际。



    “轩哥。”我叫了他一声。



    他没回答，只是傻傻地看着天空。



    “崔经理！”我又推了他一下。



    他还是没反应。



    “她已经死了！”我不忍心地说道。



    这时，崔轩才摇摇头，缓缓地说：“她没死，她没死……”



    “人怎么没死？都淹成那样了？你没看见吗？”我知道我这样说，这样对他很残忍。但是，可以让他清醒，让他不再这样。



    我感到他要崩溃了，就差那么一步，就踏入了崩溃的悬崖下。



    但是，我错了。



    他已经疯了。



    崔轩指着天，说：“她没死呀。你看，她在那看着我。”



    我跟着他指的方向往天上望去，只看到阴霾的天空，很滚动的流云。



    “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崔轩笑了，他指着天空，看着我：“她呀，蔡怡，她在那呢。”



    “嗯……是在那。”我点点头。



    我以为他的意思，是蔡怡在天上，已经死了。



    “她在叫我，叫我一起走。她说，我们一起继续去玩。永远地……在一起。”崔轩痴痴地说着。



    “啊？”我一愣。



    崔轩已经站起身，仰头看着天，伸着手，想去抓，又抓不到。脸上却是高兴和幸福的表情。



    “崔轩，你没事吧？”我按住他的肩膀。



    他却挣脱开，继续向前走着，“她叫我一起走呢。”



    我跟在后面，“谁在叫你？”



    “她在叫我，她说，她很爱很爱我。”崔轩向着天伸着手，彷如真的紧紧抓住蔡怡的手。



    他就这样走着，一脸痴迷地看着天，脚步踉跄地飞快地走着。



    周围的警察和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当明白过的人，会开始同期和可怜地看着他。



    但是，没有人阻止他。



    在一边，装着蔡怡尸体的救护车闪着灯和鸣笛离开，我看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再看着崔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轩走上了海滩边的沿海公路，清晨的车辆从他身边急驰而过，他依然痴迷地看着天，张开双手，快步地走在公路边。



    我不安地跟在后面。



    一阵海风吹来，吹乱着崔轩的头发，将他衣裳的下摆摇曳而起。



    他突然停下脚步，仰头大喊着：“蔡怡，我爱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他的声音伴随着路边棕榈叶的沙沙声，近处大海的涛声。



    却是那么清澈。



    他傻傻地站着，最后跪下。



    大声地笑着。



    我终于明白。



    崔轩的灵魂，已经被风带走，已经被乘着风而来的蔡怡灵魂带走。



    在我眼前，只剩下一个躯壳而已。



    失去了爱，他就失去了灵魂。



    原来，他是为爱而生的傻瓜。却是那么地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