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看过吗?”康泽侧着脑袋地问,千惜道:“楼与山是一样的,山往上爬,爬得越高,看得越远。以前的时候也趋着夜色上过山,在山上看过星星。”
怀着无限遐想的康泽,就这么被千惜现实地打破了。“娘爬过比观星楼九层都要高的山吗?”
“没有呢!”这一世,从一开始就为着生存而努力,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这些飘渺不切实际的东西。如此想着,千惜也才想起自己的前世真是过得十分的幸福啊!可往事不可追忆,她要把握现在。
“娘,将来我定带你登上观星楼的最顶层,让你可以把整个京城都看得一清二楚。”康泽豪气凌云地挥手,千惜眼睛柔得能滴出水来,这就是她的孩儿啊,看着他们,她便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康泽感觉到千惜眼中的温柔,欢喜地跑了过来拉着她往上爬,“娘快上来看看,师傅说,观星楼的每一层楼画的画都不一样,我是没看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星星吗?”
这一点上,或许康泽是像她吧,活在二十一世纪,千惜从来没接解过这些古典的文化艺术,在大元朝这么多年,那更不用说了,书画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的。“娘也不懂。”
康泽最喜千惜的便是千惜从来不会把自己高高的挂起,表现得自己无所不能,而是在遇到她不懂的事情时,会跟他们一起学习着,成长着。康泽咧着嘴笑道:“娘,阿弘会,咱们不懂的就跟阿弘学就成了。”
“好!”千惜揉了他的脑袋,康泽倒是很想扑千惜怀里撒撒娇,可这会儿他人已经长到千惜的肩头了,再想到他自己可是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着千惜撒娇。于是挺直了胸膛,千惜瞧着很是忍俊不禁。
“明夫人,两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在母子其乐融融之际,一个白面男子走来,尖锐的声调很是刺耳,千惜一看立刻停下了脚步,“不知你家老爷是?”
“夫人放心,我家老爷有请,千公与明大人俱在,夫人且随奴前去。”男子抬头看了千惜一眼,透着几分阴鸷,千惜打了个冷颤,脑中大致猜测了此人的身份,但千惜不仅是自个儿,还带着三个孩儿,她从未见过此人,哪怕此人说到千默然与明卓葳在,可谁又知道真假呢。
“男女有别,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三个稚儿,多有不便,还望先生勿怪。”无论如何,不确定安全与否,千惜是断不然冒险。白面男子似是没想到已经搬出了明卓葳千惜竟然还拒绝,深深地望了千惜一眼,千惜福了福身算是告罪,转身就要走。
“夫人!”熟悉的叫唤声,千惜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刘福,刘福冲着白面男子抱拳:“我家大人料到夫人从未见过公公,必是有不肯随公公一趟,是以让奴走一趟。夫人,皇上召见。”
千惜才松了一半的心,这会儿却是悬了起来。白面男子冷哼了一声,“明夫人,请吧!”
如此的轻慢无礼,刘福皱了皱眉头,千惜望了白面男子一眼,“公公以为自己是皇帝身边的得力人便可如此傲慢无礼,却不知是皇上给你的权力,还是你自己如此胆大妄为?”
刘福心中暗暗叫苦,白面男子自在德帝身边伺候以来,还没有哪个敢这么当着他的面说教的,眯起眼睛盯着千惜,千惜道:“如何,公公还想对我动手不成?难道公公觉得自己一个五品内侍,比我这个正一品诏命夫人更胜一筹?”
白面男子眉心跳跳,哪怕他这皇帝身边的得力人真论起来确实非千惜可比,可千惜这样光明正磊地问出来,他也断不敢大大方方地承认啊!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似白面男子这样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给是朝中大员见了也多是恭敬,千惜如此对待,该说她是没脑子呢,还是有恃无恐呢。
“夫人说笑了。”不管怎么样,白面男子总是要认个软的,可往后,明家,呵呵……
“公公如此不情不愿,亦不认错,可是想着往后在皇上面前往我们明家,或是我头上耍阴招啊?还请皇上见证,今日这位公公对臣妾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皇上历来以仁为号,爱民如子,公公如此却是要坏了皇上的名头,还望皇上亲贤臣,远小人。莫寒了百官的心。”千惜是不知德帝究竟在哪儿,只朝着楼梯的方向恭敬,言辞凿凿,端是为德帝的模样。
刘福完全是惊叹地看向千惜,大夫人是越发的厉害了,亲贤臣,远小人,说得真是太好了。
“好,说得好。千卿啊,你这女儿虽不是你教导长大的,却颇有你的风采啊!”高楼之上,德帝一身便服鼓着掌走了出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依然是大红服的千默然与一身青服的明卓葳。
千默然呵呵笑道:“陛下,这可不是老臣的功劳,功臣在这儿呢。”
德帝看了明卓葳一眼,哈哈大笑,瞧着千惜道:“千氏,朕是第三回见你,每一回你都让朕分外的惊讶。”
如此意味深长,让千惜的心头一跳,德帝深深的打量千惜,眼中隐含的东西,让千惜捉摸不定。连忙垂下了头,“千卿,令嫒不仅性情似你,便是这容貌也与你十分相像,朕竟从未发觉。”
听到这话,不单是千惜,就是千默然与明卓葳都抬眼看了德帝一眼,千默然似是不经意地笑道:“老臣膝下子女都似夫人,可是盼了许多才得了一个似臣之女,老臣心中甚悦!”
“朕也为千卿欢喜!”德帝所言,越发意有所指,千默然察觉了,却笑笑而过。德帝的目光更多落在康弘与康泽康回三人身上,“明卿几子倒都似爱卿?”
明卓葳简洁地回道:“是!”
“今日观星楼一行,朕收获颇丰,千卿既定言大元无事儿,想是过不了多久,这场大雨便该停了,京城的百姓也都安静了下来。”随着德帝的声音落下,闪电雷鸣,瓢泼大雨倾洒而下,德帝幽幽地看着,目光变得阴鸷。千默然的声音道:“皇上放心,都会好起来的。”
德帝心中的阴翳随着千默然的安抚而变得轻快,冲得千默然道:“有爱卿的话在,朕放心。”
无论真是假,总归的德帝表现得是十分相信千默然的,德帝很快地离开了,康泽立刻缠着明卓葳,“爹爹,爹爹,带我们上观星楼的顶层,让我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上去了又能看到什么。”康弘理智地提醒,康泽道:“那不管,总之我要上去看,我要上去看,爹爹,爹爹。”
“不过是上顶楼而已,小事儿一桩,不必求你爹爹,跟我来。”千默然很是爽快地招呼康泽跟上,康泽却是警惕地瞧了千默然一眼,只巴望着明卓葳,明卓葳拍拍他脑袋道:“去吧!”
康泽这才往上爬去,千默然一笑,“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康泽回答得老实,却又没有说出千默然的身份,千默然故意地问道:“那我是谁?”
“千公啊!”答非所问,却又算是答案,一转眼的,康泽已经爬在前头,千默然呵呵地笑道:“不错,倒是挺贼的,可比你小时候一本正经要可爱得多了。哦,这个倒是十足的像你。”
千默然指着康弘如是说,康弘连眼皮都没抬下,千默然扫了一眼,“真是越来越像啊!”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阵沉默。倒是爬上顶楼的康泽,看到外头的大雨,黑夜看不清底下的情景,只见到隐隐的灯火,十分的模糊,可站在这里,却能感觉到狂风呼啸,康泽兴奋地哇哇大叫,原在康弘怀里呆得安份的康回听到康泽的声音,吵嚷道:“哥哥,哥哥,要去,要去。”
“好,我们这就上去。”康弘倒无谓登不登这观星楼的,与康泽的兴奋期待截然不同。
“老爷先行吧,妾身歇会儿。”千惜一口气儿上了八楼,倒也算不上累,只听着外头的风声,并不想上去了,与明卓葳回头说了一声,明卓葳回眼看了她。
“妾身对观星楼并无多大好奇,只是陪着孩儿们来一趟。”千惜看懂了明卓葳的眼神,也给出了解释,明卓葳盯着她半响,他这些日子不回后院,千惜从来不曾寻过他,再看她的气色,也并无变化,明卓葳更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了,冷冷地道:“夜里出门,还有没有规矩?”
一开口就是喝斥,千惜能感觉到明卓葳的不满,想到明卓葳的脾气霸道,低头应诺。明卓葳瞧着千惜的头顶,更觉得郁气渐生,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似乎他越发的生气,而千惜从未变过。
“爹,娘,你们快看,那里起大火了!”康泽的叫唤声传来,明康葳也顾不上与千惜生气,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顶楼,向下眺望,果然看到一阵火光。
那么大的雨,整个天都黑透了,可那火光是那么的清晰,可见那火势有多大。在这样的大雨之下,竟然有如此大的火,显然不会是意外……
“这么大的雨还能起火,可真是怪了!”千默然这一句说得十分讥讽,“那是是西面,可不是西城。”
刚好上来听到这句话的千惜顿住了,西城起火了,在这样的雨天起火,这里头的猫腻,千默然与明卓葳显然都已经猜到了。千惜脑子在运转,她已经让人盯紧了西城,但有风吹草动便来禀告,看来,这一回冯芊芊的报仇有望了。
“皇帝难得的出宫一趟,亲自来这观星楼,只问我这雨什么时候停。”千默然张口幽幽地说起,明卓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千默然道:“他害怕啊,越是年轻渐长,他这心中的恐惧便越浓。”
盯着下头那起火的地方,“又或者,他这一回出门啊,更想拿我们当挡箭牌。”
“有什么不可能吗?”明卓葳反问,千默然道:“如此看来,是我们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大人!”刘福从楼梯快跑上来,打断了明卓葳与千默然的沉思,刘福看了一眼千默然,明卓葳冲他招招手,刘福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语,明卓葳听完了,沉默了半响,“确实出了大事儿,纷阳流民为匪,纷阳被一群流民攻占了,历代先祖的墓地被烧了。”
“呵呵,原来是祖墓被烧了啊!”千默然说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一幅没能亲眼见到的惋惜。“有一便有二,纷阳为大元的起源,连祖宗的墓地都给人烧了,难为皇帝还能出宫跟我们呆了这么久,果然是大肚能容。”
“千公善卜,如此大变,皇上寻你要粒定心丸,自是再正常不过。”比起千默然对德帝的夸奖,明卓葳很是不以为然,“却不知这天早就变了。”
“往后还会继续变的。”千默然说得随意,却又郑重地道:“不过,皇帝对你戒备甚重,为妨他狗急跳墙,你也得小心着点。”
目光看向千惜,千默然也拿不准心里头那想法可不可能,但是,“以往她不曾入宫,现下她这一再打了皇帝的脸,还有你在前头做的事儿,往后也别她进宫,预防万一。”
难得的小心提醒,明卓葳听入耳中,“我心中有数。”
“轰!”的一声巨响,似是打雷,可明卓葳与千默然都确定,刚刚那一下绝不是打雷,而是下头那处火光之地发出了动静。
可这深夜,又是大雨,这般的声音,除了那始作俑者,又有谁会以为这不是雷声呢。大雨,是最好清洗证据的东西……
明卓葳望着,眼中却流露出了蓬勃的期待,等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是要等到了吗?曾经他费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这一次,他一定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