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家中可安好?”康弘走到千惜的面前,少年郞此时已经高出千惜半个头,酷似明卓葳的面容,对着千惜时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千惜伸手为他抚平衣裳,“甚好。”
不知不觉得,当初那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啊,一眨眼却已经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汗,只是看着他们平平安安的,夜里做梦,千惜都会想笑。康弘感觉到千惜眼中流露的暖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娘,阿回呢,小财迷去哪里了?”康泽手脚得落地把自己给收拾好,飞快地跑出来,很是挂念那总爱跟在他后头的小弟弟,这一走半年的,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
“知道你们今天回来,一大早的就不想去上课,还是我说你们没那么早回来,这才去上的课。”提到那小儿,千惜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康泽拍掌道:“成,不枉我们在外头也惦记着他。”
“大哥,二哥!”说曹操,曹操到。六七岁的康回飞奔过来,直年康泽,康泽张开双手就将他抱起,高高扔起,康回兴奋地大叫,不忘嘴甜地道:“大哥二哥,你们走了那么久,我可想你可想你了。”
康泽把他放地上,捏了捏他那胖嘟嘟的小脸,“哈,小脸还是那么甜,这二哥给你的。”
手中拿出了三四绽拳头般大小的金无宝,康回眼睛发亮地哇哇大叫,忙不迭地抱在怀里,“二哥二哥,你真是太好了,最喜欢二哥了。”
哈哈……几绽金元宝能让自家弟弟如此的开怀,康泽可是也高兴得很。“在家里头可要听话,要多帮衬着娘亲,好好读书练功,二哥跟大哥在外头一定给你多挣金子,把你整个院子都堆满。”
“好啊,好啊!”一听康泽那提议,康回的眼睛就更亮,闪得很是吓人,康泽再次高兴地把他举起,兄弟俩闹腾着,老远都能听到笑声。
千惜的院子离得并不远,当时回来的时候给康弘康泽挑院子,千惜就想让他们离得她近些,是以这笑声也传到了那头。明卓葳正在书房看公文,听到这般肆意的笑声,还那般的熟悉,放下了公文。
“老爷,小公子回来了,二公子正陪着小公子玩闹呢。”暗里头的人出声解了明卓葳的困惑,明卓葳并没有回应,“你说,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一个她,旁人或是不清楚,可暗中的人却是明白的,沉默了许久,道:“老爷何不亲自问问夫人。”
明卓葳冷笑一声,一挥手,那人再次隐于黑暗之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倒是明卓葳听着那笑声并不停歇,皱了皱眉头起身,外头的刘福有些奇怪明卓葳不是说忙着吗,这怎么的给出来了。“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回来了,正在外院呢,你要不要去瞧瞧?”
明卓葳的脚步一顿,刘福一悚,明卓葳扫了他一眼,刘福小声地嘀咕道:“这些年你跟夫人和公子们是越发的生疏了,虽说你忙,但你也不能不管不顾夫人跟公子啊!”
收获的依然是明卓葳的一记冷眼,刘福再不敢说话,自家主子的脾气自家清楚,但凡扯上夫人的事儿,自家主子都显得有些急躁,尤其这口气儿一攒还这么多年。
刘福不吭声了,明卓葳却越觉得可气儿,“帮着她抱不平,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
刘福打了个冷颤,“您是,您是。奴也只是瞧您总是心浮气躁的,就想着让您和夫人和好,那,那不就好了。”
“哼!”回应刘福的依然是明卓葳的一记冷哼,刘福缩了缩脖子,往后这夫妻俩的事儿,他还是少说两句吧,夫人瞧着温和的模样,可这温和的人要对人动起刀子里,那可是一点点的割人肉,更让人痛得慌。
明卓葳听了那头院子里的动静,脚一拐,往那院里头去,刘福松了一口气儿给追上去。
“此次出征,并不凶险,那起头的流民不过是学过几招功夫,往日里在镇上也有些名气儿,城中闹灾,百姓民不聊生,在旁的怂恿之下,便竖起了反旗,要对付起来,并不难,倒是那外头的土匪有些本事儿,若不是意外之下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地,要歼了他们可要多费许多功夫。”康弘正与千惜说起了这一路出征的点点滴滴,千惜听着,“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千惜一句感慨,康弘细细品味,“娘说这一句,甚有道理。”
千惜一时惊觉失言,连忙补救,“哪里是娘说的,不过是昔日听到一位老先生随口说了这一句,那时不懂此意,如今见得多了,倒也懂了。”
康弘并不起疑,低声地与千惜道:“娘亲说了种田的法子确实好用,那一片荒地,花了两年养下来,今年收成却不比一般的水田差,合该继续下去。”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既要开荒,水源最是重要,若都是山地,不若想想其他的法子。万不能开了地却供不上水,白忙活一场。”千惜叮嘱着。这几年来她都没闲着,拿得一手再烂的牌,也没有不打就认输的道理,况且她也不见得没有半张的底牌。
“此次出征,虎子带我寻到了一处银矿。”康弘的声音轻得似一阵风,千惜眼中闪过震惊,康弘笑笑,“此事只有我与阿泽知道。”
千惜一听是大松了一口气儿,“此事万不能传了出去。”
“娘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有了它,往后我们做事儿就要方便得许多了。”以往明卓葳从千惜手里拿到了虎子探得的金矿,那所得的助益,从这些年明卓葳稳坐兵部尚书之位,且无人与他叫板便能看出。康弘并不贪图明卓葳那座金矿,他想得更多的是,虎子既然能寻到一处金矿,再寻一座银矿的,也未免不可。
是以这些年,每回出征,康弘都会带上白虎儿,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不过是习惯地寻寻,没想到竟然真让他找到了。
千惜以手作梳理了康弘的头发,“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授人以柄。”
脚踏实地,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康弘一心念着为她,加之太过年轻,千惜不免多叮嘱几句。康弘懂事地点点头,听得康回一声叫唤,爹爹。
母子的谈话,默契地终止了。康回唤了这一声爹爹之后,冲着明卓葳露了一笑容,却不动了,千惜起身福身道:“老爷。”
“父亲!”康弘康泽也同时地见礼。但这一动作之后,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似乎刚刚的欢乐不曾存在过。明卓葳的额头青藤直跳,心中似是被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几欲窒息。
知难而退的,从来都不是明卓葳。明卓葳走到了刚刚千惜与康弘坐的石桌起,捋起袍子坐下,千惜和康弘一时都莫名……
“说的什么如此欢喜,也说与我听听。”明卓葳的目光掠过千惜母子四人,这是他的妻儿,就算他们再怎么抗拒,他是他们的天,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阿弘说了些出征之后的锁事儿。”千惜出声回答,明卓葳伸出手握住了千惜的手,本能间,千惜是要缩回手的,可才一动,又停下了动作,由着明卓葳握入掌中。
“哦,都有些什么?”明卓葳似是不经意间地问,康弘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此次出征,又见到了灾中的百姓流离失所,为了能够活下去,不得不造反。”
明卓葳半眯了眼睛,“南边都是这样的情形?”
“虽不是十成,却也有**。”康弘并不就着此事隐瞒于明卓葳。察觉到明卓葳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因太快而让康弘一时拿不定明卓葳的真实想法。
“阿弘阿泽回来了,也该物色他们的妻子人选了。”话风一转,截然不同。千惜还愣了一下,“阿弘阿泽可以挑媳妇了?”
突然被扯进来的康弘康泽都同时一顿,挑,挑,挑媳妇?
“一年前母亲便与我提过,当时他们在外,我给推了。不过,眼下是耽搁不得了,必须尽快落定。”明卓葳显得有些心急,千惜道:“成亲乃终身大事,不可草率。且孩儿们还小,不必操之过急。”
“你懂什么,若不趋早定下来,让人好好教导闺女,你道将来他们能撑得起明家?”明卓葳一喝,千惜抿了抿唇,康泽已经跳了出来道:“爹,我还小,不急着娶媳妇,别让娘给我挑。”
康弘亦是出声说道:“孩儿也觉得自己还小,不必着急,成亲乃大事儿,孩儿想找个合心意的姑娘。”
明显的是康弘的话更让千惜有所触动,要合心意的姑娘,儿子,你才十三岁,虽说你这老成了些,早熟了点,可你,知道什么叫合心意的姑娘吗?
“故言乱语。你是明家长孙,说出这般没出息的话来,你可真是够出息。”明卓葳出言讥讽。偏偏康弘半点没有被骂的样儿。“孩儿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如何不妥。夫妻既是相互扶持,家世身份是其次,最要紧是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望着明卓葳,康弘道:“若不然,父亲看着哪里有像娘亲这般的姑娘,那便是我定下来吧。”
明卓葳一听,脸立刻黑了一圈,康泽跟康回兄弟在一旁听着捂着嘴笑。明卓葳道:“我倒是不知,你在外头几年,倒是学得油腔滑调了。”
“军中的老兵比孩儿会说话得多了,孩儿不过是依着本心所言,并无半点虚假。”康弘显得十分坦荡,也不惧于明卓葳,迎向明卓葳那几乎无人敢直视的眼睛时,康弘更是不曾退缩半步。
明卓葳盯了康弘半天,突然叫好,拍拍康弘的肩膀,“嘴巴会说,骨气也不差。”
“你过奖了!”这会儿康弘表现得谦虚了,明卓葳冷笑一声,目光看向千惜,千惜低眉垂目的样儿,真算不上陌生,但这些年来,却越发让他觉得气闷,许多时候他都觉得十分莫名。
“他们这么胡闹,你也觉得娶儿媳之事不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儿,竟然变得无话可说了,明卓葳原是话少的人,却变得须与千惜寻些话题,才能让千惜说上一两句。
“阿弘阿泽都还小!”千惜所言真是肺腑之言,可听在明卓葳的耳朵里却是偏袒康弘康泽。可真是母子情深呐哈!可却不曾将他放在眼里。
越想越是恼火,明卓葳都记不得有多久没人让他这么动怒了,上辈子也只有这两个小冤家处处与他作对能气得他不轻,最后一次的动怒,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可如今,明卓葳直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撕了。
“老爷!”感受到明卓葳身上散发的恶意,千惜唤了一声,明卓葳一直都捉着她的手,这会儿动了气儿,手上的力道可是不轻啊!千惜也是因此才发觉明卓葳的不对劲儿。
“这些年,我对你百般纵容,你是有些忘形了?”明卓葳突然地一问,目光扫过康弘康泽,一声冷哼,“你们是我的妻儿,仗着我的名号占了那么多的便宜可不是白占的。”
“那是自然。所以我与阿泽为明家出征奋战,母亲也须将内宅之事儿打理得妥妥当当。”康弘接话,“难不成父亲还以为,母亲的辛劳舍命维护明家,明家从不曾受益?”
“呵呵!”被康弘质问,明卓葳总算是明白了这些年来千惜的态度,康弘的态度是怎么的一回事儿了,原来,他们心中并不曾将自己当作是明家的人,他们为明家做的点滴,同样也会从明家取些东西。
“银货两讫,这般的买卖,父亲不是应该更放心吗?”康弘反问。明卓葳并不再多言,只再看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地松了千惜的手离去了。
刘福急得直跺脚,什么时候开始,大公子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还有夫人,夫人不曾反驳于大公子,难道也是与大公子想得一样。明明夫人与老爷很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