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人人都是傻子,这谣言来得突然,传播得又如此之快,若非有人有意为之,断不会如此。只怕此时此刻,他们这些书生也早已成了旁人手中的棋子。而在其中下棋博弈的人,除了世家,另一方还有明卓葳。
争到这个份儿上,康泽听到如今这般局面,扬手制止了他们再吵,“站在我的立场,我相信我的父亲不会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各位说我偏袒也好,虚伪也罢,我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各位纠结于我父亲出不出面澄清,但我要说的是,一国之君,面对满城的流言蜚语,流言如同洪水,要治洪水在疏而不在堵。我相信,面对流言也一样,有些事儿,解释得太多,在很多人看来那都是掩饰,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你们如今该想的,不是我父亲究竟有没有做下那等大逆不道的事儿,而是你们该如何将你们十年寒窗苦读学得的东西表露出来,而后馈于天下百姓。”
“何人为君,若为百姓,为臣自当肝脑涂地,死而后矣。”康泽说得正色,倒让这一干人哑口无言,“而为君者,当问是否惠及百姓,安定天下,若如安天下,惠百姓,如此之君,亦何以不孝于父?”
康泽说到此时,终究是为明卓葳辩解了,“我并不希望外面的事搅扰了你们,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现在该做的是好好地温习,等到恩科之时,金榜题目报效国家。”
如此的态度,铿锵有力,却是最好的震慑于人的。当头的人出列朝着康泽福礼,“谢王爷教诲,我等自当专心苦读,力争金榜题目,来日上效君王,下惠百姓。”
有人出声,其他赶紧的附和,同声道:“力争金榜题目,上效君王,下惠百姓。”
“诸位都请回厢吧,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驿馆中的侍卫,是我父亲特意吩咐保护诸位的,只要诸位不离开驿馆,自会保护各位的安全。”康泽这也是在提醒着这些人,他们就算到了京城了,大局未定,他们的安危依然要紧,想要他们性命的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不慎,是何下场却未可知。
“多谢王爷。”有人看清了局势的自是感慨康泽的好意,当然也有那不识好人心的,皱着眉头很是不喜这样的情况,却是敢怒不敢言。一场争端就这么被康泽给解决了,顺利得让康泽有些意外,还没让他来得及松口气儿,竟然又传出了死人的消息。
“王爷,死的是今日闹得最凶要陛下亲自出面僻谣的两人。”这个的消息,真是坏到极致的消息,敢情今天出来的事儿的就为了后头这事儿啊,这是早就等着呢。康泽气得直摔桌子,“可恶,查,这件事儿一定要查到底,有多大闹多大的查。”
“王爷,有人说杀人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前来报信儿的人再次抛出了这样的消息,康泽瞪大了眼睛,“放屁,他们这是觉得往我父亲身上泼脏水不够,又赶着往我娘头上栽事儿了?”
康泽的愤怒不假,但事情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王爷,此事儿不能急,快想法子解决啊!”
“走!”康泽撂下话,直接往外头冲去。不想进了驿馆,却是引起了一片恐慌,“瑞王来了,瑞王来了。”
那原堆在前头看热闹的书生们竟是一哄而散,当真是视康泽如毒蛇猛兽。康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形,可真是气乐了啊!“行了吧你们,躲什么躲,怕我杀了你们?动动你们的脑子,我要杀你们,用得着把你们弄到京城再来杀吗?这一路上让你们死的机会,没个百十万次,也有成千上万吧。都给我出来!”
“刚刚哪个说,杀人的是皇后身边的人的?”被康泽那么一吼,这没胆子的人也得出来啊,康泽插着腰发威地道:“哪个人证的说是皇后身边的人杀了这两个人的,给我站了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个清楚。”
“王爷!”一听康泽的话,他这身后的人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出言提醒地唤了一声康泽,康泽扬手让他噤声,“怎么,没人看见,没人看见处长传出了皇后身边的人杀了这两个人的话来了?这话从谁的口里听到的,你,你说,一字不落地给说清楚。”
康泽这会儿更是气场大开,随手指了那么一个人,这人倒也胆小得紧了,哭丧着脸道:“我,我是从窗边听来的,是他们两个人说的。”
这么一指,康泽立刻顺着那视线看过去,那两人也赶紧的摆手,“王爷,我们也是听人说起的,是他,是他说的,他说有人亲眼看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杀了他们。”
地上摆着的两个尸体啊,鲜血淋淋,脸色惨白,康泽顺着他们的指认,一个一个地地问下去,到了最后,竟然是只剩下四人无言以对,康泽冷笑地看着他们,“怎么,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王爷,我们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四人脸色有些发白地辩驳,康泽道:“噢,那你们且说说,是听谁说来的?”
他们想随手乱指人,可所有人都盯着他们,四人相互指着,却又说不出话来,倒是被康泽派着去查凶杀结果的人回来了,“王爷,查到死者身上的凶器了,正是这两把匕首。”
血迹未干的匕首摆在人前,康泽冷哼道:“我就想驿站四周两万人马围得水泄不通,想混进来杀人谈何容易,果然杀人者是你们之中的人。说,散播谣言的是不是你们,杀人的,是不是你们?”
康泽这般大喝,直吓得他们一震,连忙摆手道:“王爷说的什么,什么杀人,什么谣言的?谣言那都是我们自别人那处听来的,王爷能信这些人的话,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们说的呢?”
“别人,你们所指的别人是哪个别人?且不说就凭你们尚没有资格见过皇后身边的人,就这样的严密的驿站,指责皇后杀人,其实不过是指我杀人。就凭你们这些手无缚难之力的书生,要杀你们,我有的是法子弄得神不知鬼不觉,岂有机会让你们看到,闹得人尽皆知。”康泽说得咬牙切齿。
“王爷此言差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四人中一瘦瘦的书生反驳,康泽冷哼一声,猛地一抽刀,那人脖子上现过一道刀痕,瞬间了无声息地倒地。
“啊!”万没料到康泽竟如此的凶残,直接就拔了刀,胆小的人吓得尖叫了起来,胆子大的也是头皮发麻。而康泽道:“我要杀人,只会光明正大地杀,断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儿。你们若是信得过我的,就管留在驿馆,信不过我的,要走要留,你们想清楚了。不过,走出这个门,是死是活,与人无尤。”
站在康泽的立场,他想保住这些人的命,但是,这一岔接一岔的事儿,后头还不知道世家要出什么招儿,再拦着这些人不让他们动,不定还得闹出什么事儿来。康泽细想而来,或许这些人离开了驿馆也好,总比一群并不信任他的人却要他费尽心力地保护,反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至于你们三个,你们解释不清楚流言从何而来,那便哪儿都不能去,若是不听话,他的下场就是警示。”康泽恶狠狠地冲着那三人撂话。
“王爷,你无权如此对待我们。”那三人连声附和,康泽握着发柄,“你们要试试,那就只管来。”
这么的凶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原还有些抗议的人呢,这会儿却都怂了,连带着动了离开心思的人一时之间也决定不动,毕竟,敌人太凶残,真要他们的命,走啊留的,他们都难逃一劫啊!这倒让不少人抹着眼泪在被窝里头,想走又不敢走啊!
而康泽的人虽是找到了匕首,但是一时之间却查不出凶手来,那三人虽被扣了,却也没有真凭实据地证明他们确与凶杀有关。
康泽急得跟马蜂窝似的,这才两天呢,嘴上都起泡了,千惜第三回的施针也都开始了。
“外头可是热闹极了啊,好戏是一档接一档的,闹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连你这深居深宫的人都逃不过,听说你杀了出言不逊于陛下的人呐!”秋老一边为千惜施针,一边说话,千惜的眼睛给蒙着,轻应了一声,“哦,倒不如说是阿泽杀了他们。”
“人家不是婉转一些吗?或许,还有下一步的计划呢,往你头上栽赃,可比阿泽那小子要好得多。至少要对付起陛下来,有用得多。”秋老一针落下,说得凉飕飕的。
“想是会有下一步的计划,比如有那不愤气儿的书生跑到大理寺里头去状告我无故杀人,那可真是给人机会好好表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正好能进宫问一问我,究竟知不知晓此事儿,顺便看看这宫中。”千惜细声细语地说话,引得秋老一笑,“你倒是会想。”
“易地而处,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要一个光明正大能够进宫的借口啊,真是需得费尽周折,着实难为了。不过,若是我啊,我还会添上一步。”
“哦?”秋老十分好奇千惜这一步,竟然能让千惜特意地提起。
“让所有的书生联名上告,一同闯宫。”千惜出言,秋老吓了一跳,看向千惜,千惜轻轻地一笑,“秋老也以为此步甚好?仅凭一个人无证无据的状告,何人敢受之,纵是有人有意为之,为这等小事儿闯宫,乱仗打死于宫门前,谁又能说什么?”
千惜语气中透实在一股子戾气儿,这还是第一次千惜露出这样的情绪,秋老一时还有些反应过来。“怎么,秋老觉得我戾气太重了?不过,有人想要我死了,我岂会任人宰割?”
她那么辛苦地活到现在,怎么可能轻易地去死!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她和明家早已绑在了一起,她想要报仇,首先须得明家好好的才能成。
“不错,没有一昧的善良,该出手时就出手,人只有自己少堵得慌,才能再谈其他,人都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秋老落下最后一根针,“明日拆了砂布,你即可复明。”
“多谢秋老了。”千惜道谢,秋老一笑,“你不必谢,该拿的筹码,我已经拿了,这一趟回京城,我可不是白来的,我得到的,比你以为的多。”
“阿弘答应给你的?”千惜并不意外,秋老点了点头,“不错,是明康弘答应帮我办到的。若不然,只凭你是明卓葳的妻子这一点,纵是你死在我的眼前,我都不会救你。”
这股子浓浓的恨意,显然从一开始千惜的感觉就不错,秋老与明卓葳有仇。千惜一笑,“我若是秋老,最该学的便是如何将这份恨意藏得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秋老这般,却是让我十分的诡异,但不知秋老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秋老轻轻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千惜摇了摇头,“秋老是个医者,医者治人,却治不得人。但到秋老这般的年纪,岂是心无城府之人,所以我更愿意相信,秋老表现出来的恨意,是秋老愿意表现的,也是秋老的对自己的保护。”
“你说,明卓葳他会相信我吗?”秋老并没有正面的回答千惜,只是提了一个问题。千惜道:“他信不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做,秋老不是成功地让他答应你进宫为我治眼了吗?一个有本事儿的人呐,总不愁如何让人重用。”
“但是,明卓葳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儿会先杀了我。”说到此时,秋老显得越发的从容,似乎全然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千惜肯定地道:“不会的秋老,他不会杀你的。”
秋老却是意外的了,“噢,你怎么肯定?”
“秋老,我了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太骄傲了,而秋老活着于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