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康弘所料,康弘拿了几个副考官本家的这些年陆续犯下的大错的证据,又给了他们如何痛定思痛改革的法子,为世家之荣,不失世家之风,那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往日他们知晓世家已经腐烂,他们却没有办法改变,心中未免痛心,却也因着一直没有亲眼的见过而自我麻痹。
如今康弘却将这片遮羞布在他们面前撕开了,他们想要无视都不成,而且康弘说得并没有错,世家会若再不改变,就算他们明家能容他们,他们最后也会自取灭亡。
康弘想要达到的目的,至此终于达成了。春闱的题目很快便出来,常科即为明经(经义)、进士、明法(法律)、明字(文字)、明算。康弘最后出的一道题目是为:世家!
这样的题目无论是几个监考官,还是明卓葳看了,都对康弘的大胆另眼相看,卫衍瞧着这题目,也才明白康弘为什么会对考题是否泄露有峙无恐,只因此题竟是所有的考卷中的重中之重,其他的卷里包括了天文地理,国事农桑,这些题目做得再好,若是此题答得不好,呵呵……
明卓葳呢,看了一遍他们的考卷,立刻地拍定了此事儿,并且一力交给康弘来办。卫衍可没有忽略明卓葳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显然对康弘的所作所为,还是表示满意的。
考题即定,春闱在三月初十正式拉开了序幕,为期三日,三日之内,所有的考生都在贡院中不得离开,一应吃穿用度,均在于此,而且为确保无人能作弊,每隔六名考生即有一位侍卫站岗,是为监考,但有发现考生有异动者,立刻逐出考场,永不得再参加科举。
如此森严的考场是为古今第一次,当得知如此规矩时,考生们都唬了一跳,自然也有那不以为意的人,可真正开考时,那六人一岗的侍卫那么一站着,心中有的鬼的人,总是害怕得要死。
康弘于开场之时只道了一句,“这是给你们鱼跃龙门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各凭本事!”
只这一句,却道得众人斗志昂然,那一声声地高喊响彻了整个京城,纵是远在禁城的千惜都听到了。笑问起了是怎么回事儿,琥珀欢喜地来报,“娘娘,这是春闱开始了,泰王爷激励那些学子,学子们的回应呢。”
千惜点了点头,春闱的重要性,于大肃朝是一个新的开始;于明卓葳是一种改变的可能;于那些寒门子弟是证明他们的机会;而于康弘,那是他真正能站稳朝堂的开始;将来的路怎么走,都将由此开始。
缓缓地抚过手掌,千惜道:“这是人生的转折。”
对大肃朝是转折,对明卓葳是转折,对寒门子弟是转折,对康弘更是……千惜祈盼着一切都能顺利。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这三日里,有那想作弊的被逐出了贡院,同样有那体力不支的倒在考场,没法儿再继续考下去。三日一到,立刻交由侍卫收卷,随后一同交到康弘的面前。康弘道:“五日后即公布这一次春闱的成绩,前十名者可参加殿试。”
参加殿试即为天子门生,得闻此消息的人都心中澎湃,康弘道:“诸位都辛苦了,散了吧!”
让人带着那已经封上各考生名字的试卷,康弘带着考官们同时离去,五日,五日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的,却是最磨人的心志。
“诸位大人辛苦了,我们尽快在五日之内将所有的卷子批阅出来,选出前十名。”康弘携着众人离了考场,也没人喘息的机会,立刻就要求改卷,千默然扫了他一眼,康弘继续道:“麻烦各位在这十天之时不能离开贡院,同样也不能与外境有任何联系。”
康弘的话音刚落,有人立刻出声问道:“泰王这是信不过我们?”
“不是信不过诸位,只是此次关系重大,我不会给任何人破坏这一次春闱的机会。”信不信的是其次,康弘要做的事儿就一定要做到,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拦。
“诸位,请吧!”随着康弘这一说,一行人立刻被层层侍卫包围,这显然是康弘敢已有所准备。也是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啊!千默然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没料到康弘还有这一招。
倒是卫衍是早听康弘说起,他也不是没有劝过,可康弘一意孤行,如今这番局面,他也是莫可奈何了。
“王爷,如此一来,你这以前的努力就白废了。”白衍再次开口,康弘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他们已经想了法子偷天换日,我若是不将他们的路堵死了,榜上有名的,只会是世家之人。”
卫衍没想到还有这一事儿,完全呆住地看向康弘,“这,这怎么可能?”
“看看!”康弘随手将手里早已拿着的信儿给了卫衍,卫衍一看,那脸色也是极不好了啊!“王爷,这,这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有误,你可知道我让人去查了他们信中说到的地儿,那里头都有什么?”康弘盯着卫衍一问,卫衍打了个激灵,“什么?”
“考卷,还有文章!”康弘直接回答,又问了卫衍,“要想看看吗?”
卫衍诚实地摇了摇头,看,怎么还有那心思地看呢?没想到,他以为世家的人已经跟康弘谈好,峰回路转,他们却是另有准备,竟然想要偷天换日。
康弘道:“所以卷子批好了,我倒是想让人多做一样事儿,将那各类作着极好的文章命人贴在贡院的墙上,不必署名,而我们选出的前十名学子一应答题试卷,俱都张贴出去,以示公正。”
卫衍听得眼睛都发亮了,康弘这是提前的把世家可能挑起的事儿都先预防了,公正啊,让天下的人都看看前十名的考卷,仔细的评比,可是他们不公正了!
康弘这么使多快速地批阅试卷,并从中选出了觉得不错的文章,让人抄录一份贴在贡院的墙上,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可随着那卷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有那好事儿的人走近了一看,赶紧问着那贴卷子的人,“大人,大人,这是什么啊?”
“噢,这是泰王爷让我们张贴出来学子的文章。”大致解释了这么一句,又往贡院去了,“学子的文章,那可是这一回参加春闱的学子嘛。”
“啊,瞧瞧的瞧瞧,这可是学子的文章哎,都过来看看,看看喽!”有人那么大声一吆喝,可不是很快聚了一群人,虽然都不弄明白这张贴文章是为何意,倒不防碍大家伙凑热闹地过来瞧瞧。
一开始倒只是普通的百姓,识字的人也不多,零星有那一两个也很是给力地念起那文章的内容,还给顺便地解释着所写文章的意思,有那切实务农的,自是引得百姓一片叫好。
“王爷,外头有那识字的先生正给老百姓们念着那文章呢,这贡院外头的人可是越聚越多了。”改卷的人正忙着改卷,康弘的人欢喜地前来禀告,康弘正看着手中的考卷,点了点头,“这一份让人抄了张贴!”
“哎!”康弘这才刚递手,下人立刻接过,康弘道:“告诉外头的人,就说殿前十名,就在这些人里头。”
那低头改卷的人同时地抬头看了康弘,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康弘竟然这么又另出奇招,着实是让人防不胜防。那另有打算的,脸色可是难看极了。康弘道:“另外寻几个宫女太监识字的让他们轮着给老百姓念这些文章,再给他们解释得通俗易懂些。”
这回是连卫衍都拿不准康弘这是又要做什么了,跟着康弘相处了那么久,卫衍算是看出来了,比起明卓葳来,康弘可是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主儿,他做的事儿,从来不会毫无目的。
“王爷,这是……”卫衍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声,康弘也不怕被人知道,“为官为民,既是为民,自然该让老百姓们都知道。”
“王爷,此举未免不妥。”这是立刻有人提了反对的意见,康弘挑了挑眉道:“噢,不妥,有何不妥?”
康弘倚靠在椅背上,等着他开口解释一番。那留着发白胡子的男子站了起来,“王爷,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如何值得如此费心,王爷待他们如此慎重,未免失了身份。”
“贱民?”康弘抬眼看了他,男子冷哼一声道:“难道不是?”
“可是啊,支撑着大肃朝的,却恰恰是你眼中这些所谓的贱民!你平日里一应吃穿用度,也均是出自这群你看不起的贱民手里。”康弘说得是极不客气,男子气得脸色发青,康弘冷哼一声地道:“昔日千家同样是看不清这群贱民,但最后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我想应该不用说了吧。”
昔日千家因着莫氏骂了那些平民百姓是贱民,极看不起那些人,最后千家断粮断菜,虽说那里头有好几拔的势力方能促成,但是,现在这般平静的大肃朝啊,明家独大,若是明家只要弄死他们之中一个,但同没有外援,便是死了也没人会知道。
康弘掠过屋里头的所有人,“我并不清楚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你们又凭什么看不清外头那些简单却勤劳的人。对,或许他们不识字,不懂那许许多多的规矩,也不会听你们作出来的音旋,吟出来的诗词,可恰恰是这些人,做着你们看起来极不为屑的事儿,而你们若是将他们给逼急了,他们同样能把你们拉进地狱里,再也翻不了身。”
站了起来,康弘继续地道:“或许在你们看来,我与他们并无差别,因为我为他们说话,因为我的母亲并不是在你们世家中长大,她是为千家女,却从来没有享受过千家的半点荣华。可是,我敢说,如果在战乱之时,只剩下你们自己了,你们未必能活得下去,可我的母亲,却一定能够活着最后。”
听着这些话,不管是心里脸上,这些人的神色都是极不好的,偏偏康弘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似你们这般手无寸铁,一直都是依靠着别人的保护而活着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那些保护你们的人呢?这样的你们,不是很可笑啊,一面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却处处都需要旁人,你们觉得你们给别人的很多,就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付出了相应的报酬,他们从来不欠着你们的。”
这更是让他们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偏偏康弘完全都没看在眼里,“以后,别再让我再听见你们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儿,你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永远也拿着别人的宽厚当作理所当然。”
康弘板着一张脸,凭添了几分威严,但是,他毕竟是晚辈,如此的举动,这些半脚都要踏进棺材的人,又哪里是能受的。“泰王爷好大的威严,可连陛下都没敢这么跟我们说话,你怎么就敢?”
“我为何不敢?如若不然,闵大人,你这一声声的贱民,让它传出去如何?”康弘微笑得极其无害,卫衍却打了个冷战,康弘这是完全是要挖坑埋人的样儿啊!
“你,你威胁我!”恼羞成怒,又有千家的例子在前,这还真是没人敢尝试啊。
“威胁?既然你看不起这些贱民,那说出去了你又何惧呢,只是一群贱民而已,不正是你说的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康弘显然是半点脸面都没给留的了。
“你,你,我要与陛下告状!”男人冲着要往外跑,才刚出门口却让侍卫给拦住了,男子回头瞪了康弘一眼,“明康弘,你这是何意?”
这是连尊称都放弃了,改了直呼其名。
康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早已说过,这几日严令进出,更不得与外界联系,眼看还剩个三天了,过了这三日,你要去靠御状也好,叫人来讨事儿也罢,都可以,但是,现在你不能离开这个屋子半步。”
这般强势的表态,也可见了康弘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