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宫时,千惜端着茶的手一阵阵地发抖,耳畔边依然响彻着明卓葳说的话。
“这一次,你是赌还是不赌呢?你若不赌,我便要将千公他们一网打尽,一但失了千公这般外援,凭你在深宫挣扎,除非我死,否则你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这一辈子,你忍得要忍,不忍也得忍。”明卓葳说到这些话时,眉间的冷意丝毫不曾掩饰。
“我愿意你这样强忍着的与我过这一生,但你不肯不是。以前的时候,你想着有康弘康泽在,他们长大了,我会老了,或许更会厌弃了你,你在等待着这一天,因为你无力反抗,因为你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人能够活着,你只能默默地承受。可你依然是你,你有情感,你的不喜,更有你的底线。”明卓葳说得越多,千惜更如同置身于冰窑。
“我也以为有那一日,我亦厌烦了你,那么我便能将你弃之如履,可是啊,我连父母兄弟都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比石头还硬,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动容,但我竟依然不愿舍弃你。”明卓葳明明用着温和的语气说着这些话,千惜却连动都不敢动,眼前这个男人从未对她露出过爪牙,以至于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的可怕。
她自他对待敌人显露的零星手段知晓这个男人的可怕,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所有的菱角,容忍退让,只因她知自己没有还手之力,她若是不顺从着这个男人,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敢赌,不能赌,在她没有能力与明卓葳抗衡的时候,千惜一直都记着柔顺的不与明卓葳起冲突,而这一切明卓葳都看在眼里,让千惜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会将她这些心思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你忍得很难过吧,也就今日,你显露出真正的你。而我,也不想再要你的虚情假意,就一次,我给你机会,让我们之间做个了结。”明卓葳这一句决绝,尤其让千惜记在心上,千惜回想着,同样下定了决心,她准备了那么久,既然早已准备了要和明卓葳做个了结,明卓葳也下面有此意,他们夫妻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默契,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得的想法一致。
千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他们难得如此的默契,也该真正做个了结。
“娘!”康诺小跑着进来,却被人突然地拦住了,饶是千惜也有些怔住了,望向来人,却是刘福。刘福朝着千惜说道:“娘娘,陛下让奴将小公子带走。”
千惜眉心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陛下何意?”
“陛下吩咐奴将小公子带走,并未与奴说是何意。”刘福也纳闷着明卓葳之举是何意呢,这两年来,明卓葳都没管过康诺,怎么会突然的就要他将康诺从千惜的身边带走呢。
亲眼看到千惜变脸,刘福意识到似乎事情的严重性远非他所能想像,轻唤了一声娘娘。
此时此刻千惜都不知道明卓葳这样突然的让刘福将康诺带走是为何意,但在明卓葳与她摊牌的情况下,千惜不能不往最坏的可能去想。
“父亲唤我可是有事?”康诺只觉得千惜的神情有些不正常,但他又如何能知道千惜与明卓葳竟然已经摊牌宣战了呢。想到明卓葳这都两年没管过他了,康诺随口问了一句。
刘福轻轻一笑道:“小公子,陛下让奴来接你,什么都没跟奴说呢。”
几个小主子啊,刘福是打心里护着的,那可是他主子的儿子呢。千惜与刘福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日,显然此事儿明卓葳并没有露出半点的蛛丝马迹,故而就连刘福这作为他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察觉。
明卓葳那样的人啊,也确有这样的本事儿。在出了康弘的事情后,千惜完全不知道是不是,康诺亦曾经做了什么让他不喜的事儿,明卓葳可是要准备对康诺动手。
“娘娘,您放心,小公子这儿有奴呢。”刘福轻声地承诺,比起明卓葳来,千惜更愿意地相信刘福,千惜亲手牵着康诺走到刘福的面前,“刘福,阿诺,我交给你了。”
千惜如此的郑重,直唬得康诺不由地心头一跳,刘福却是笑得极其和善地道:“娘娘您放心。”
哪怕是拼了他这条命啊,他也定会护着小公子的,陛下啊,拢共就四个儿子,大公子没了,二公子戍边,三公子远游,眼下只有这么个小公子留在宫中,承欢膝下。再有哪一个有了半点的差池,他这当奴才的也是罪大恶极啊!
再不愿,千惜也只将由着刘福将康诺带走,随后千惜立刻召了金玄前来,“让人去查,陛下唤了阿诺前去是为了什么?”
千惜从不轻易去查探明卓葳的行踪,眼下却如此的吩咐,金玄心头一跳,抬头看身千惜,千惜道:“立刻照我说的去做。”
“是!”千惜既一再催促,金玄也不再迟疑,立刻去办。千惜的神色,颇有那风雨欲来的模样。
可金玄一经去查啊,那也是心惊肉跳得紧,只刘福才刚带了康诺走,随后明卓葳带着康诺离开了行宫,金玄让人跟上,明卓葳却似是早有防备,很快将金玄派去跟着的尾巴甩开了。直至天黑,明卓葳独自回来,却不见康诺,康诺失踪了!西山行宫虽说人手并不弃足,但千惜亦早让人安排了人在行宫之中,以皇后之便,千惜对各行宫也算是有所掌握。然而这一结果,更是让金玄的猜测有所证实了。
“娘娘!”金玄一经查实,哪敢对千惜有所隐瞒,赶紧地报给千惜,千惜手中的茶杯立刻自手中滑落,摔了个粉碎,千惜道:“找不到?”
“我已经让人将四周都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小公子的行踪,陛下去了哪里也查不出来。”金玄也是急火冒三丈啊,那么一群人,明卓葳离宫并未有所隐匿,他们的人却给跟丢了,这不是要命啊!
如果说刚刚千惜只是猜测着明卓葳是不是已经开始动手,也在逼着千惜动手,眼下康诺这一失踪,千惜已是肯定了,明卓葳,明卓葳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他能对康诺下手,也同样可以拿康诺来威胁她。
“娘,出什么事儿了?我听说阿诺被父亲叫了去,至今都没回来?”康泽不知从何得来的消息,马不停啼地跑来追问千惜,千惜抬头看向康泽,“对,阿诺没回来,你父亲不仅唤了他去,还将他带离了行宫,眼下身在何处,并未得知。”
康泽的身体一顿,“父亲是何意?”
千惜望向康泽,“你大哥的死,是你父亲动的手。”
康泽完全惊住了,同时问身千惜,“娘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当日亲身经历那一切的人告诉我的。”千惜回答了康泽,康泽立刻知道是何人了,“西岸太子。”
千惜点了点头,“是,就是西岸太子。三娘在西岸太子那里拿到了这个平安扣,你可还记得?”
将那自收到便已然随手携带的平安扣拿了出来,康泽拿在手里一看,再与他挂在腰间的平安扣一比划,除了扣中的玉色不同,还有玉上的字,那一个字,康泽道:“这是娘为父亲做的平安扣。”
“没错,那就是我当年为你父亲做的平安扣。那时,我与你还有你大哥都各做了一个,独独扣中的玉与玉上的字不同,其他的均是一样儿的。而这个,是你大哥塞到当时昏去的西岸太子手里的。我问过你父亲身边的人,你父亲的平安扣,正是在你大哥出事后才不见的。”千惜只是将她查到的事儿一一地告诉康泽,康泽摩擦着手里的平安扣,“娘,会不会有误会,虎毒不食子,父亲,父亲不会对大哥动手的。”
“我也一直希望那是一个误会,你知道你父亲刚刚与我说了什么吗?”千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这些年,这些年我们做的事儿,他全都看在眼里,更是记在心里,眼下,他想与我做个了结。”
全都看在眼里,康泽的脸色也变得十分的难看了,千惜并没有注意到,“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没有与他抗衡的能力,所以我一直都让你大哥不要与他正面冲突,我也一直都在避免可能与他正面交锋的机会,因为一但输了,我们根本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
康泽同样清楚,一但正面对上,他们之间,夫妻,父子,恩情,亲情,都将会有一个彻底的了断,如果不是已经无法再忍,或是无法再承受,他们都不希望有那样的一天。康泽看着千惜,他曾以为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发生的,可是,康泽想到康弘,千惜心里的苦,可曾有人想过呢。
康泽走到千惜的身边,握住千惜的手,“娘,你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吧,这些年你为了我们吃尽了苦头,该我们为你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