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地方呢?”
烟小舞伏在猴子背上。
她其实并不好奇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只是,猴子不说话,她也不说话的话,会很压抑。
她没有指望猴子回答她,因为猴子是哑巴。
出乎意料的是,猴子忽然停下了步伐,把烟小舞从背上放了下来,扶着烟小舞蹲在了地上。
捡了一根枯枝,放在烟小舞手心。猴子握着烟小舞的手,一笔一画地在地上写了起来。
枯枝作笔,划痕为墨。
“斜……”
“月……”
“三……”
“星……”
“洞……”
烟小舞轻声念着。
“斜月三星洞?”
如果没有纱布遮眼,如果她的眼睛尚在,此刻的烟小舞应该是在盯着地面上的五个字怔怔出神。
“好奇怪的名字?斜月三星不就是一个心嘛?那地方和心有关?我们不是要去治眼吗?”
猴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烟小舞。
即使是三星洞的弟子,也未必明白“灵台方寸”、“斜月三星”之意。即使是猴子当年也足是参悟了半载光阴,才明白其中真义。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或是感受到了猴子的目光,烟小舞像是说错话的孩子,满脸的忐忑。
猴子如梦初醒,连连摇头。
有这样的悟性,想必菩提祖师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不管吧。
……
山之大,几无穷尽。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哑巴,等等。”
烟小舞忽然叫住猴子,探出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小脸潮红,激动道:“火黎!是火黎的气味!”
“哑巴,你放我下来。这附近有火黎生长,你帮我采回来。”
火黎是一味灵药,但并不会有修行者看上它。
火黎生长于潮湿之地,却孕育火属精华,这火属精华用来修炼效果并不明显,形同鸡肋。但是对于袪寒毒却有奇效。所以火黎虽是灵药,却基本是被凡人用来医治伤寒感冒。一株火黎碾磨成药粉,可作百份剂量,堪称圣品。
“啊呃……”
猴子摇着头。
等去了三星洞,她的医术便用不上了,治凡人病症的火黎自然也是用不上的。
似乎是察觉猴子不乐意,烟小舞推着猴子,撒娇道:“去嘛!去嘛!”
猴子拗不过烟小舞,放下挂在胸前的药篓,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危险后,便朝着前面的一片洼地走去。
这是几座大山山脚的交汇处,地势偏低,水流到这里就慢慢攒成了一片洼地。
好在洼地里仍有树木生长着,猴子灵敏地攀上树,在树间跳跃挪移,向着洼地中间,一棵尺长通体赤红的小株而去。
烟小舞安静地坐在石上,等着猴子归来。忽闻林深之处,有歌声传来。烟小舞侧耳聆听。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歌声尽时,一个粗布麻衣的樵夫肩上担着一担柴,腰间别着一把铁斧,从深林中走了出来。
“好一个相逢处,非仙即道!”
烟小舞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靠近,笑盈盈道:“如此说来,前辈便是这山里的神仙喽!”
樵夫放下了柴担:“哪里哪里,俺只是一个打柴的,这曲子不过是山里的神仙教俺唱的,一则散心,二则解困。”
“你既认得山里的神仙,为何不随他修行?”烟小舞不信道,他脚步沉重,明显不是修行之人。
“家有老母,卧病在床,少不得人伺候。”樵夫道。
猴子听到声响,见有人,双眼一眯,顾不上采摘火黎了,一个调头,便急急忙忙折返回来,把烟小舞护在身后。
“啊嗯……”他焦躁地比划着,一脸戒备地盯着樵夫。
这里是大山深处,离最近的山脉边缘亦有千里之遥,哪有人会跑到这么深的地方砍柴?光是要走出大山,顺顺利利也要个十天半月。
烟小舞安静地聆听着猴子啊啊嘶吼,好看的眉头逐渐收拢,她朝猴子点了点头:“哑巴,我明白了。”
她从猴子身后探出头,露出些敌意:
“你倒是一个大孝子,只是你这上山砍一次柴,少说也要个月余才能回家一次,你就不怕你那老母有个三长两短?”
猴子冷笑着。
他见这樵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修为没了,但感知仍在。只是他仍分不清对面这樵夫是人是妖、有无修为?
这很不对劲。
被烟小舞这么一问,樵夫一愣。
猴子拉着烟小舞的手,又拎起药篓,就要离开。
猴子隐隐觉得,这人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等那樵夫反应过来时,猴子两人己在几丈开外。
“等等。”
樵夫一步迈出,脚底落地时,人己出现在猴子两人面前。
猴子心脏猛地一搐,不假思索地从耳中掏出了金箍棒,朝着樵夫呲牙咧嘴。
他的修为不在,但金箍棒仍旧有灵性,可供他驱使。
“不应该这样的。”
樵夫道:“你应该问俺,神仙住哪里?俺给你指路后,你叫俺同去,俺斥你不通人言,俺要侍奉老母,不需修行才对。”
“这人有病。”
猴子心里想着,莫不是遇到了一个厉害的疯子。
“那前辈你说,神仙住哪里?”
烟小舞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小心地顺着樵夫的话问道。
“知道,知道,此去向西,再走个七八年就到了。”樵夫回答。
“七八年?”烟小舞疑惑地望着猴子,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吗?
“啊啊!放屁!”
猴子嘶吼着,明明再有个七八里就到了方寸山,怎么就变成了七八年?而且他指的方向,根本不是三星洞的方向。
这人是来消遣他们的吧?
感受到了猴子的愤怒,烟小舞紧张地抱住猴子的手臂,怕他突然暴起。
她感觉前面的樵夫气息忽然变得如大海如星空般深不可测。
“贫僧没有骗你们,这条路,再直走九万里,有一座山,名唤灵山,那里才是你们该去之地。”
樵夫摇身一晃,只见一个浑身散着金光,犹如铜人一般的中年僧人,脚不沾地,双手合什,虚浮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