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宸雪百般掩抑，涵柔到底也觉察出了几分宸雪平静面容下难以言喻的刻骨哀伤。



    辗转自父母口中听得了事情大致的因果，涵柔依约地明白这哀伤郁结的缘由；一时心中又是感念，又是感伤，斟酌再三，终开口劝慰：“姐姐……昭仪虽终说是侧室，不比正宫皇后，但现如今中宫之位虚悬，四妃之分尚缺，昭仪一位便为六宫最尊了，不过差了个正宫的虚名罢了。何况皇上儿女稀薄，姐姐为皇上诞下小公主，皇上定然更加宠爱……”



    宸雪冷然截过话去：“国丧期满，皇上不久便会立新后的，如今两宫太后亦已着手操办立后之事。……李太后因着尹太后是我表姑母的缘故，平素容不下我，又怎能任我凌于诸妃之上？往后，定然要借故打压于我而抬举旁人的……小公主……呵，诺大个后宫，妃嫔众多，今后还会有许多旁的女子为皇上生儿育女的……到时我又算得什么？……”



    宸雪神情冷寂如被霜雪，涵柔瞧在眼里，亦觉悲怆，却仍竭尽思虑温言相劝：“听说皇上并不赞成另选新后，并且，昔年皇上也并不宠爱已故的端翊皇后。……若为皇上所不喜，纵贵为皇后，又有什么意趣？只要皇上心里有着姐姐，旁的名分地位又有什么要紧？往后，纵然册立新后，纵然太后刁难，只要皇上真心爱重姐姐，护着姐姐，这，难道还不够么？”涵柔浅浅微笑，有安定人心的平和：“听说皇上待姐姐很好……”



    宸雪有微微的失神，只是片刻，面上却不自禁地浮上温柔甜美的笑靥来，恍惚如梦呓：“皇上待我……当真是很好很好的……贵为天子至尊，能得如此，已是不易……”



    涵柔见宸雪面色和缓，心下稍安，当下有意博宸雪开怀，便玩笑道：“姐姐方才竟还笑话我，如今却是不知羞！真不知皇上究竟是如何宠着姐姐，惯得姐姐不知足不知臊的。外头可要把姐姐捧得天上去了，昭仪娘娘却在这儿一味地自叹自艾。娘娘这是存心要教小女子瞧红了眼么？”



    宸雪到底忍俊不禁，却又板了脸佯作赌气状甩开了手，侧开身去。



    “宸姐姐——”涵柔抱了宸雪的手臂，摇晃，“小女出言无状，对昭仪娘娘无礼，特向娘娘赔罪了。只求娘娘宽宏大量，饶我这一回。”



    宸雪撑不住便是“扑哧”一笑，顿时松了强绷着的脸，笑道：“你这猴儿嘴！”说着便伸手要去拧涵柔的脸。



    涵柔向旁侧一闪躲过了，笑着指了宸雪道：“都做了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动手动脚的。我巴巴地来赴姐姐的喜事儿，姐姐却到如今还不肯把小公主抱来让我瞧上一眼！”一时微撅了嘴故作娇嗔。



    “哟！自个儿没大没小不曾认真道句喜，如今反倒赖上了我的不是！”宸雪语带埋怨，却是转脸唤身侧婢女：“绿绮，去唤奶娘把小公主抱来。”绿绮答应一声，转身去了，涵柔闻言却不觉奇道：“好好儿的，怎把碧绮改作了绿绮？”



    嬉闹一番，宸雪此时倒也收敛了顽笑神情，正色道：“这不因着宫里头有位薛婕妤，闺名唤作凝碧，便道是碧绮犯了讳，只得改了绿绮。这么些年倒也渐渐唤得惯了。”



    涵柔微叹：“这宫里头，规矩倒真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