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柔长长叹息一声，闭目凝神片刻，似要竭力驱尽心中哀愁纷扰。到底平复了心绪眉目安然侧过头来，却见宸雪久久不语，正自怔怔出神。



    涵柔知宸雪待己如亲妹，亦知宸雪事君如夫、赤诚一片，因而于此等事上不免为难；当下虽哀怨沉沉，却到底怀了体谅之心，便想就此揭过不提，于是唤道：“宸姐姐……”



    宸雪兀自深思，相唤再三才倏然惊觉，仓皇抬首相看。



    涵柔强笑了笑，却掩不住目中凄凉之色，只叹道：“宸姐姐，不说这些了。左右都是命，捱得一日是一日罢了。”



    猝然听得这般熟悉的话语，心下竟是蓦地惊痛莫名；宸雪眉心一蹙“涵儿——”



    涵柔微微摇首，反手握住宸雪纤纤十指，话音沉沉，满是无奈的倦怠：“不说了——只当这便是我的命数所在，如此，便也认了，便也少了几分苦楚。”说着便显出如常的温然笑颜，不待宸雪开口，已轻快道：“我可是初来乍到，姐姐该与我好生说一说宫里的事！”



    涵柔既出身贵戚名门，纵处于深闺，对朝中政局、宫闱情势到底有着几分知晓；此番得选为继后，自然又得生母郑国夫人多方叮嘱，且有景珠陪侍多日，告知宫中诸人诸事，因而对现今内廷形势实已大致了然。



    当今圣上讳昱谦，时年二十三岁，为先帝膝下第二子；生母淑妃尹氏，即为当今仁安皇太后。



    帝十岁册立为太子，十五岁行成婚嘉礼，册立毅章侯李玄靖孙女李氏为皇太子妃，次年又纳侧妃徐氏、吴氏。徐氏入侍东宫半年，旋即有孕，怀胎六月却不慎小产。事涉侍妾安氏，安氏旋被赐死。此后东宫多年无有喜兆，至帝十八岁上，方有侍妾阮氏诞皇长子永昕，阮氏旋册为皇太子侧妃。为绵东宫子嗣，同年又纳有侧妃柳氏、薛氏，第二年又立侧妃慕容氏。柳氏入侍年余，诞皇长女宁瑜。



    是年，先帝崩，帝以弱冠之年即帝位，册立太子妃李氏为皇后，尊嫡母皇后李氏、生母淑妃尹氏为皇太后，虚正一品四妃之位，册立侧妃柳氏为正二品昭媛、徐氏为正二品修媛，侧妃吴氏、薛氏、慕容氏、阮氏并封正三品婕妤，诸侍妾并封正五品才人。次年改元乾和。



    中宫李氏无宠多病，逝于乾和元年冬，谥端翊皇后。此后凤位虚悬，修媛徐氏摄六宫事，昭媛柳氏协理，后印却由太后李氏亲掌。



    帝初临极御，理政勤恳，于女色之上便不甚有心，因而子嗣稀薄，至乾和三年方有婕妤慕容氏再得皇二女宁琇，旋晋慕容氏为正二品九嫔之首昭仪。



    此后，便是如今立后之事了。



    此番借着立后大喜阖宫获封，后宫之中皇后以下分位最尊的，正是正一品惠妃徐氏、淑妃柳氏。而若论最得恩宠的，却数昭仪慕容氏、昭媛薛氏。现今中宫有主，又一并选入三妃，倒不知宫中形势又该有怎生改变。



    却说宸雪当年入宫倒是一桩巧事。



    太后尹氏生父早年亡故，父族衰败，母家慕容一脉倒犹算得繁盛，因而对表兄慕容冀颇有看顾。时尹氏犹为淑妃，所出宣城公主下嫁在即，便唤了表兄之女慕容宸雪入宫陪侍公主几日。宸雪其时尚且年幼，到底少年心性，便缠了公主一同往太液池上泛舟，不想却恰恰遇见太子于湖畔涟清榭。由此二人一见倾心，纳为侧妃，倒成了一段佳话。



    帝怜宸雪年少，又喜其率性可爱，多年来颇有偏宠。



    帝登基之初册立后宫之时，便有立宸雪为昭仪之心，而置柳氏、徐氏于德、贤二妃之位，虚四妃之首惠妃、淑妃以待。然太后李氏言宸雪年岁尚小、稳重不足，且入侍不过堪堪一年，不应予以昭仪尊位，遂驳回。由是，帝只得册立宸雪为正三品婕妤，而因此仅立九嫔之二，虚四妃。



    及至此番阖宫大封，帝因先前立后之争而对宸雪加倍怜爱，遂有意以宸雪为惠妃，而晋柳氏为淑妃、徐氏为德妃。李太后自不能坐视宸雪凌于六宫，又道宸雪年初已获晋封，依例不得同年屡进，再次驳回；更言徐氏入宫年久，理事辛劳，请予惠妃之位以嘉其德，而断帝之念。于是阖宫获封，唯宸雪不得恩旨，但慕容昭仪盛宠之势到底不减。